木人,竟就這樣完全解體了!
數不清的木質零部件紛紛散落,宋辭晚眼疾手快,瞬間揮動天地秤,將散落的零件一股腦裝走。
最後,就在天地秤觸及到僅剩的頭蓋骨時,聽聞一聲幽幽嘆息。
似是戲臺上的婉轉腔調,在綿綿清唱:“人生終有來去,何妨從容退場,萬物皆有寂滅,嘆誰不負此生。咿呀……”
咿呀聲遠去,頭蓋骨掉落。
宋辭晚抄手將頭蓋骨接住,她將這片木質的骨頭摩挲在掌中,感受著其中逐漸湮滅的種種蕪雜氣息,耳畔亦彷彿久久在迴盪那一聲嘆息。
鼓盪的時空長河波濤平息了,木人就這樣去了。
沒再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戰鬥,亦或是噬魂奪命的驚險。那麼強大的木人就這樣消散了,消散時他似乎是心願已了,因而才如此這般甘願退場。
但是,這所謂的甘願究竟又有幾分真切?
這卻是誰都不知道的了。
宋辭晚身側天地秤浮現,收取到了幾團奇怪的東西:【蓋世幽精,歷經無窮歲月的生靈七情結合體,十九斤八兩,可抵賣。】
蓋世幽精:無品級,偶得之物,或有奇妙用途。
天地秤對於蓋世幽精的解說好像是什麼都沒說,又好像是什麼都說了。
宋辭晚琢磨“幽精”二字,想起來詭異的七情六慾也被天地秤統稱為“幽精”,便隱隱有種猜想。
這木人雖是機械與術法相結合的造物,看起來像是傀儡人偶,但實際上他的核心卻是火種傳承者們魂唸的結合體。又經過不知道多少歲月的演化,最後私心打破了規則,傀儡擁有了情緒。
從這個角度來,這東西與其說是傀儡,到更像是一種特殊的、有機械實體的詭異。
蓋世幽精,以“蓋世”為字首,倘若真是詭異,這一定是毀城滅國,超越天災級的詭異!
想來倒也不奇怪,畢竟這木人在自身規則主場的傳承課室中時,連古妖聖都能輕鬆玩弄。
宋辭晚若非是在木人講課的過程中一次性領悟了數百甚至上千的華夏字訣,實力又一次突飛猛進,此番也不可能輕易將木人的課室打破,在時空長河中將這木人追得上天入地,無處可逃。
天地秤收到了蓋世幽精,又收到了:【舉世之憾,一個文明落幕時,總有憾恨與悲歌,九斤九兩,可抵賣。】
舉世之憾,卻只有九斤九兩。
重量這麼輕,是因為歲月的流逝太過於消磨情緒,以至於舉世之憾都只餘下了九斤九兩?還是說,九斤九兩本身就是某種極限?
宋辭晚不知道答案。
她回想起自己這一路走來,所見所知的所有一切,那一道道被次第揭開的謎題,那一個個令人震驚的真相,那一段段令人喟嘆的往事……
所有的一切,合成瞭如今的舉世之憾。
還有眼前木人碎裂後,茫茫虛空中忽忽然泛起的虛幻星海。
課室被宋辭晚打破了,木人也碎裂解體了,甚至木人體內的傳承都化作了無窮金色光點,飛出了這個虛無的世界——
但是宋辭晚卻仍然處在這片空茫的虛空中,沒有如先前的九尾狐、雲流光等妖或人一般,乘著風暴脫離虛空,迴歸到昊虛仙島的現世中去。
她倒也不是出不去,以她如今對空間的感應,她有種明悟,只要自己想,自己應當是能隨意一跨步便出離此間,迴歸現世。
但她卻沒有著急這樣做,她拿著木人的頭蓋骨,心中卻隱隱有種被指引的感覺。
是什麼呢?
只見眼前這虛無世界的底色是漆黑的,但又是無限浩大的。
你瞧來此處漆黑,實則並非是其當真漆黑,只因底色太深,光線太弱,才叫人以肉眼看去只覺得眼前是一片無垠的黑。
但宋辭晚卻不僅僅是有一雙肉眼,她還有經過修持後法體自生的靈瞳,又有千里眼的神通。
在她的眼中,眼前世界與其說是一片漆黑虛幻,倒不如說是一片星星的海洋!
只是此中星光大多黯淡,這才顯得海洋漆黑,好像什麼都沒有。
但這漆黑的海洋中,星星雖然表面黯淡死寂,實際上卻又是無時無刻不在流動著的。
它們匯聚、湧動,最後形成了一道道蜿蜒的洋流,在星海的世界裡與宋辭晚手中的木人頭骨遙相呼應,分明是要指引著宋辭晚去向某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