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四周靜的出奇,心臟的跳動聲夾雜著少年喃喃的囈語顯得異常的響亮。過了一會,喃喃之聲暫停下來,少年疲憊的身軀晃了一晃,彷彿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身軀的重量。但很快,少年蹣跚著蹲坐下來,眉頭微微蹙起,彷彿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般。他只覺得天旋地轉,隱隱聽見鬼哭之聲傳來,幾乎以為自己倒了地獄的入口,心底一陣悲涼,接著喉嚨一甜,嘴角溢位一絲鮮血出來。
他安靜的休息一會,將嘴裡的血沫嚥到肚子裡,方才感覺好了許多。
“這位姑娘的魂魄是不是受過重擊?”沉默了許久,少年努力的睜開雙眸,只是此時看去少年的眼球微微發紅,彷彿已經幾天沒有閤眼。
崔後卿忽然想起正魔大戰的那一日,就是眼前的這道單薄的身影擋在自己面前。於是那一日的景象重新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回憶起好像有三道白光被天空的巨臉攝走。
“大約一個月前確實受過!”
“一個月前?”少年蒼白的臉上略一思索,然後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拍手道:“我想起來了,就是正魔大戰的那一日,魔教大舉攻山,盤古斧大戰魔教餘孽。她是誰我沒有聽說過,但你我確是知道......”
這一句話彷彿抽空了少年的精神,少年的臉色又蒼白幾分。他停頓一下,然後一個字一個字重重的說道:“她是為你擋了致命一擊,你是魔教副教主崔後卿?”
崔後卿沒有否認,點了點頭道:“在你的心裡可有正魔之分麼?”
少年苦笑一下,搖了搖頭,道:“作為最後一位黑巫族人,我倒是希望南疆大地生靈塗炭,只是看不到你們殺到的那一天了。”
“你可還有遺願?”崔後卿眼中精光閃爍,反射的火光明滅不定。
“本來是有的,如今知道了你的身份也便沒有了。”說到這裡,少年再也堅持不住,張嘴吐出一口黑血來。
“快,要來不及了,我要施展回憶之術了。”少年忽然催促道。
汪文清早在少年探查魂魄之時,便被下了咒,已經陷入深度睡眠,現在恐怕外人使勁大叫也難以吵醒她。
少年蹣跚著站了起來,從身邊的火堆中抽出一根燒過一半的木棍,伸出三指捏住木棍垂直向下,作持筆狀。
殷紅的鮮血,沿著木棍向下滴落,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瀰漫在這個樹林之中。
少年睜開眼睛,看著面前這一地鮮血,默然無語,半晌忽地輕嘆一聲,道:“好罷,我們開始。”
撐著無力的身體,少年緩緩站了起來,只是還不等他站直身體,身子已經開始搖晃了。崔後卿搶上一步,從旁扶住了他。
少年向他望了一眼,苦笑一聲,卻沒有再推辭了。
握住筆,深深呼吸!
少年在崔後卿的攙扶下,低下身子,把這根木棍在鮮血中浸泡了片刻,提了起來。
鮮血從棍端漆黑的地方,一滴滴無聲滑落,掉在血地裡,在血面蕩起小小漣漪,盪漾開去。
提著筆,少年慢慢的在崔後卿扶持下走到汪文清所躺之處的旁邊,從樹根與地面接壤的一處,慢慢地畫下了第一筆。
鮮豔的顏色,在原本平整的地面上漸漸延伸,少年微微顫抖的手,畫出了一道接一道的血符。四周寂靜無聲,但不知怎麼,氣氛卻彷彿漸漸緊張起來。
崔後卿在旁邊看了一會,然後走上前去,並指如刀斬在自己手腕之上,出現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血液從傷口之處噴湧而出,滴落到地上血坑內,與地上的血液混為一體。頓時更加濃烈的血腥氣擴散開來。
越來越多的鮮血筆畫,以汪文清的軀體為中心,逐漸出現在她的周圍,一座詭異而帶著血腥氣息的法陣,已然初現。
更令人驚奇的是,經由少年畫在地面,鮮血居然凝而不幹,色澤鮮潤,且在邊角轉折地方,竟無一絲一毫的血絲濺灑而出,如畫地為牢,將這些鮮血穩穩圈在其中。
隨著少年的喘息聲再一次響起,並且漸漸濃重,地面上的血色圖案也逐漸繁複起來,這些詭異的圖案,看去有的像家畜猛獸,有的像飛禽大鳥,更有些完全看不出像什麼的怪異圖案,一個接一個的出現,而且沒有任何一個相同。
崔後卿在一旁攙扶著他,親眼看著這一片鮮活的血色從無到有,從少到多,漸漸匯聚成一個半徑五尺的橢圓環狀,此刻,除了汪文清頭部樹根附近的一小塊地面,汪文清周圍已經變做了一片血色。
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愈發的濃烈了,樹林之中,此刻除了少年的喘息聲音,更無一點異響。
這個詭異的法陣已經接近完成了。
無數連在一起、或大或小的怪異圖案,閃爍著血色光芒,乍一看去,赫然如一片河道縱橫交錯的河流,鮮紅活潑的血液如在血脈中一般,快活地暢遊著。
從一處湧向另一邊,從盡頭倒轉而回,如平緩潮汐,生生不息。
交織的鮮紅,在腳下的地面漸漸匯合,少年的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似已經顫抖的無法再握住那根木棍。
攙扶著少年身體的崔後卿,更是如此明顯地感覺到那個疲憊身體傳來的痛楚,甚至連他也無法瞭解,這個身體到底因為什麼,到如今還能堅持下來。
粗重的喘息聲到此刻,已經變做了嘶啞,少年的額頭溼了一片,卻已經再也無汗可流。
他緩緩的、緩緩的伸出手,蘸滿了鮮血的木棍畫下了最後一筆,最後完成的一個圖案,與之前第一個畫下的血圖,連線在了一起。
“噗!”
低沉的聲音,木棍無力地掉落在一旁,崔後卿臂彎中的重量陡然沉重,少年的身體就這麼軟了下來。
少年喘息良久,精神似才稍稍恢復,對崔後卿點了點頭,示意他讓自己坐了下來。崔後卿心頭忐忑,看著這少年模樣,實在害怕這人一個不小心就要死去,只是此刻縱然再擔心也沒有辦法,只得按照少年的吩咐,攙扶著他坐了下來,正在汪文清軀體的最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