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煙抹了抹眼淚,不忍心拒絕,仔細給柳雲湘穿上張琪送來的貂絨大氅,穿上厚厚的棉靴。再往手裡塞了個手爐,這才扶著她出去。
天已方晴,澄明如鏡。
四方院裡,雪鋪了一地,太陽光照上去折射出千萬點細碎的光,耀的人眼睜不開。
牆上,房頂上,處處晧色茫茫。
一絲風吹過,吹落瓦邊那一點細碎的雪,簌簌落下又隨風而飛出牆頭。
子衿正拿著掃把掃,一路掃出院門。
“你將晏姨娘安置到哪兒了?”柳雲湘問。
謹煙指了指東廂房,“昨夜張大娘還給她燒了火炕。”
柳雲湘點頭,“她孤苦無依,既然願意跟著咱們,便好生照顧著吧。”
“奴婢知道。”
這時外面先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接著是吵嚷的聲音,好像是一男一女。
孩子哭得急,聽著十分揪心。
“我們出去看看。”
來到院門口,見是東邊鄰居家在鬧。冰天雪地裡,穿著青布襖子的男人領著個包袱要走,一個穿紫色棉褙子,肚子鼓得高高的女人在後面拉扯他。門口還有一個女娃在哭,三四歲的樣子,穿著粉色的棉褙子,梳著雙辮。
男人高高壯壯的,下巴滿是胡茬,他扯著自己的包袱,衝女人嚷道:“我在渡口每日辛苦卸貨,回到家裡,孩子哭,你也鬧,實在讓人心煩,我不與你吵,我就想出去躲躲清淨!”
女人嚷道:“我知你辛苦,即便身子笨重,也沒有讓你洗過衣做過飯,只求你每日早點回家,至少陪陪我們母女。你倒好,你下工了就去劉寡婦那兒,幫她抬水,幫她做豆腐,你是怎麼想的,你有沒有心啊?”
女人說著崩潰大哭起來,而因身子笨重,蹲都蹲不下,只能扶著牆。
女人這般,男人仍不知心疼。
“你胡說什麼,我不過是見她死了男人可憐,幫她一把而已。”
“我的男人倒是沒死,但我比她更可憐!”
“你還咒我死,你這個毒婦!”
“反正我不許你離開家,我馬上要生了,正是需要人的時候。你拋下我們,你有心沒心啊!”
兩個人還在拉扯,這時候嚴暮穿著皮大氅從衚衕口進來了。
他身後雪漫千里,衚衕口一高大的松樹,此刻猶如玉樹銀花,而他像是從一幅絕色的雪景圖中走來。那張臉昳麗生輝,是這天地間最濃眼的色彩。
他一抬眼,看到她在門口,啟顏一笑,於是這幅畫便靈動了起來。
他經過時,那婦人急得沒招了,便衝他喊了一聲:“官爺,您幫幫我,孩子爹不要我們娘倆了,他要是走了,我們就活不成了。”
嚴暮愣了一愣,看看那身懷六甲的婦人,再看看門口的女娃,於是衝男人喝了一聲:“拋妻棄子乃重罪,你想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