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姑從屋裡出來,手裡提著一包藥,招呼道:“阿奕,把這個給隔壁張嬸送去,昨天她託我抓的藥。”
盧奕一把拖住她的手臂:“瑤姑姑,你的真身是什麼?”
藥姑一怔,道:“環尾狐。怎麼了?”
盧奕雙手拍在自己太陽穴,仰天大叫:“果然都是妖!”
藥姑把手貼在他額頭:“燒了嗎?沒有啊!”
盧奕抓住她的手:“幹爺爺呢?他是什麼妖?”
藥姑搖頭:“不知道。”
雕梟從影壁後轉出來,笑道:“阿奕,做什麼呢?”
盧奕箭步上前,用手捋雕梟頭上的毛:“你到底是人是妖?”
啪!雕梟用力打掉他的手:“沒大沒小!對前輩居然如此無禮!”
盧奕無法置信地望著他:“你一隻貓頭鷹,居然在意人族的禮數,分什麼前輩晚輩!”
砰砰砰!雕梟按住盧奕的頭,敲出三個大包。“我不是貓頭鷹,是雕梟,雕、梟!就算我是妖,你敢對我不敬,我打不死你小樣!”
藥姑抹掉頭上冷汗:“這孩子又嘴欠了。得了,今兒我自己去送藥吧。得罪自己人還好說,把鄰居得罪就不好了。”
說罷匆匆出去,剩盧奕坐在地上嗚嗚地哭,哭得極為傷心。
雕梟皺眉,不耐煩道:“稍微打你幾下,怎麼哭得像個小姑娘?你是不是個男人!”
盧奕把脖子一梗:“不是!”
阿奕在靈臺裡嘆氣:“雲兒,別這麼說。”
陶雲堇哭個不停,根本不理會他。
雕梟氣得哇哇大叫:“這樣沒骨氣的傢伙!我雕梟居然收這樣的人做徒弟!呸!我看不起你!”
盧奕突然從地上跳起來,指著雕梟道:“你看不起我!你一隻妖,居然敢看不起我?”
雕梟一怔,眯縫起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你是人,只能你看不起妖?呵呵,哈哈!”
他仰天大笑:“人族啊人族!就是這麼狂妄、自大!”
他惡狠狠地盯住盧奕:“魚在水中,就感覺不到水的存在。你那種身為人族的優越感,大概你自己感覺不到吧?即便你不承認,可我拿眼一瞟就能看出來。”
盧奕沉默地看著他,並未否認。
雕梟瞟一眼盧奕裸露在外的面板,上面有蛇鱗一樣的細小鱗甲。“可是你,哼,不也是一隻蛇妖的後代?人與妖,本就界限模糊。人可以有妖的血統,妖也可以像人一樣生活。尤其在這嵩城內,倘若是一隻化形比較完善的妖站在面前,你怎麼能看出他不是人?在這個世間,人或者妖本身,能代表什麼?代表善惡,代表是非,或者代表尊卑,代表貴賤?統統都代表不了!你是人或者是妖,本身無法說明任何問題。所以,收起你的優越感。你和我,都是一樣的。”
盧奕身上的暴戾之氣漸漸地收縮,訥訥道:“一樣的嗎?那你怎麼平常老是說‘人族就是麻煩,人族就是規矩多’什麼的。”
雕梟眨眨眼,道:“我就是不喜歡麻煩,就是不喜歡規矩多,你管得著嗎?我還聽說你每天洗澡,噫!一個大男人!藥姑都沒你這麼勤快。”
盧奕不服氣地小聲道:“我不洗澡就覺得渾身癢,不舒坦。”
雕梟擺擺手:“當然,我很大度,能夠容忍你這種奇怪的癖好。像你們人族很多奇怪的癖好,我也是見怪不怪的。什麼不能近親結婚啦,主張配偶要固定啦。還有喜歡用火啦,不喜歡吃生食啦。表情特別豐富啦,喜歡笑啦。我們妖族就沒這麼多講究。”
他認真想了一想,又道:“但是人族也有許多很好的想法,比如照顧老弱,教育幼小。嵩城學宮就很不錯。倘若我們妖族也能夠這樣系統地,全面地培育下一代,恐怕就沒有人族生存的空間了。”
他又想到一事,頓時皺起眉頭:“但是我最討厭的就是人族所謂的‘道德’,這種東西作為評判個人或者群體價值高低的標準之一,我認為簡直愚蠢至極。我們妖族只崇尚力量,這才是世界的真相。”
盧奕感覺渾身虛脫,無力地坐倒在躺椅上,喃喃道:“我的三觀,好像在今天全部倒塌了,大概需要重新搭建一下。你讓我一個人靜靜。”
雕梟白了他一眼:“說你幾句就這副鬼樣子,一個男人像嬌滴滴的小姑娘一樣做作,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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