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明喘著粗氣,努力瞪大雙眼,緊緊咬著牙關,豆粒大的汗珠順著鬢角往下流,法袍下面兩條腿顫抖得厲害,他幾乎都要站不穩,他的面色慘白,那火紅色的頭髮無風自動。
他在心裡暗暗罵了自己幾句,猛地一掐大腿皮肉,身體就像是一座堡壘,牢牢擋在李琦身前,劇痛侵襲之下,表現總算沒有之前那麼不濟。
他恭敬地,顫顫巍巍地行了一禮:“如果前輩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話,常德明願意替師弟代勞,他最近受了很重的傷,只怕不能幫到前輩。”
死一般的寂靜,常德明保持著這個姿勢不敢有絲毫動作,李琦在他身後想要走出去,卻彷彿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了,始終邁不出那一步。
過了半晌,那黑暗中的殘旗再次開口:“我說過是要他幫忙了麼?”
“那不知前輩所為何來。”常德明心頭一震,不敢多想,只是問道。
“我說過了,李琦留下,你們走。”殘旗再一次重申了一下他的話語,似乎有些懶得理會常德明。
李琦在常德明背後拉住他的衣角,輕輕搖頭。
常德明轉頭,面色蒼白,眼神中的驚恐還未散去,卻勉強低下頭衝著李琦笑了笑,示意他不要緊張,張開嘴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李琦心中默唸。
我答應了諸位師兄弟,要保護好你的安全的啊!
淚水開始在眼眶中打轉。“師弟另有要事在身,只怕不能陪在前輩身前,常德明實力雖然不濟,卻比之師弟綽綽有餘,若前輩有需要代勞之處,儘管說便是了,常德明萬死不辭。”話語低沉,卻鏗鏘有力。
殘旗藏在黑暗中的嘴角不自覺勾上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嘴裡卻依舊冰冷:“我說過了,我只要李琦,你們走,我不想殺你們。”
許是常德明堅決的態度讓他有些厭煩,他又加了一句:“放心吧,我不殺他。”
常德明目光慢慢堅毅起來,他不是蠢人,也不會天真到把李琦交到陌生人的手中,哪怕這個人是殘旗。
殘旗神秘無比,善惡不知,即便他說不殺李師弟,難道李師弟就沒有危險了不成,不管是換個人殺還是另用殘酷刑罰,都不在他的承諾之內。
他們與殘旗可是沒有半點交情的。
他想到了第一次看見李師弟的時候,他咬著牙從自己手裡救下小白的場景。
想到他圍著赫連裝神弄鬼唸唸有詞的樣子,想到自己第一次發現李師弟全屬性天賦時候的那狼狽無比的驚詫模樣。
想到了自己因為雪煙一事瞞著他讓他被那些魔獸攆得到處亂跑。想到自己與納蘭無雙在城主府見面時候李師弟說的那些話,想到大比之中教他火球術,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烤肉吃……
想到李師弟在城外因為月華緋光陣鬧出了大堆風波,他們去尋他之時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想到在巨龍迷宮之中,李師弟那全身泥漬,狼狽不堪,精疲力盡的模樣。
想到了剛剛出迷宮之時紅鼻子矮人那驚豔一城的一槍。
他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在那個時候,自己就已經發誓,不再讓李師弟再受到任何傷害了啊!
他慢慢抬起頭:“不行!”
殘旗似乎沒有料到常德明敢這麼說,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他似乎在看著常德明,默默咀嚼著著兩個字裡面蘊藏的含義,過了半晌,他陡然輕笑起來,語氣緬懷,森冷如刀:“多少年了,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敢這麼和我說話,果然不愧是少主認定的朋友啊。”
常德明面色堅毅而蒼白,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明顯猛地一愣。
李琦躲在他的身後,看著殘旗身周遍布的黑暗,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越睜越大。
方才眾人心驚膽戰,不敢有絲毫分神,恨不能把殘旗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掰開揉碎了深思,想他的目的在哪裡,自然不會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只是缺一個契機,如今殘旗說的少主兩個字便是那個契機,李琦一開始只是沒有朝著那個方向想,如今一經聯想,幾乎在剎那間所有的事情便聯絡在了一起。
他指著殘旗,一時間竟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自己幾乎都要被他心中的那個念頭震驚。
殘旗笑罷,有些不耐煩地開頭道:“我沒有時間和你們在這裡耽擱,要麼把李琦交給我,要麼,你們都去死吧!”
“不可能的。”常德明哆哆嗦嗦地提起法杖,往日裡熟悉無比的法杖似乎都有些拿不穩:“有我在,不可能讓你帶走李師弟的。”
殘旗還未說話,李琦憋在嘴裡的那句話猛地蹦了出來:“祁叔?”
祁叔?
如臨大敵的常德明不禁一愣,緊接著面色劇變:“祁叔?雨初晴沒死?是雨初晴讓你來殺我們的?”
三個問題,似乎讓整片森林都在這一剎那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