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序遠推著一輛並不算乾淨小推車,衣服上滿是輪子濺起來的泥點子,緊了緊冰冷的腳指頭,估計已經泡皺了。
帶來的飯菜從一掃而空,到現在已經還能剩不少了。
路序遠扶著推車的手水泡好了又長,冰涼的雨水打在傷口上,這點刺激卻激不起他絲毫回應,他只是語氣裡有些顫抖:“人,是不是越來越少了。”
“他們,他們怎麼能這樣,那不是把事情都壓在你們身上了嗎!”
也許是相對而言他不敢接受腦海裡的可能。
少年沉默著。
遠處的天空還是沉重,低垂,在頭頂翻湧,好像怎麼也掙扎不出的重重疊疊的黑紗。
遠處翻湧的洪水不甘的怒吼。
少年就這樣渾身溼淋淋站在雲下,黝黑的眼睛無言而深邃。
世界好像突如其來的安靜。
‘轟隆’
驚雷與少年的話一起炸響在耳邊。
“這個給你,暫時,別開啟。”
閃電劃過,照亮大半個天空,少年的背影堅毅,向著洶湧的洪水走去。
路序遠怔怔的看著他,懷裡是一本沾了不少泥水的筆記本。
……
這是女孩在家等哥哥的第七天,天空終於有些放晴了。
爺爺和路哥哥不知道在說什麼,把她打發來烤紅薯了。
生火這種事女孩早已駕輕就熟,拿起一把乾草葉,團一團,再丟進架好的幹木柴堆裡,點不燃也沒關係,撕兩頁哥哥小時候的課本就能引燃了。
“序遠啊,”老爺子坐在藤椅上,經過連日大雨,本就破舊的藤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你實話告訴我,小舟那邊情況怎麼樣。”
路序遠站在原地,埋著頭。像站在老師面前的差生,給不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他好像有些明白少年的沉默。
老爺子嘆了一半的氣壓在喉嚨,喉結滾動了下,慢騰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向著烤火的屋裡走去。
外面的雨又下了起來,路序遠錯過了回去的時機,雨越下越大。
午飯是阿姨送來的,今天不該路序遠去送飯,阿姨準備了三人份。
一進屋,阿姨忍不住發笑,三個人團團圍住,裡面是快要熄滅的火。
“這是做什麼,活人享死火啊?”
阿姨放下手裡的飯,抖抖雨衣上的水,從邊上薅了兩根乾草。
火苗猛地從她手上躥起,像積蓄許久的力量突破了某種壓抑。
“謝謝了。”老爺子的聲音算不上清晰。
火堆燃起,阿姨這才看向屋裡的幾人,爺孫倆今天說不出來的沉默,哥哥不在便像個人偶般的小姑娘,白嫩的臉晦澀。
午飯就放在邊上,誰也沒開口說要吃。
雨又大起來了,外面的天空比屋裡還要黑。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最開始那天,只是少了少年。
“這麼大的雨,哥哥怎麼回來啊。”
每天下雨,女孩都在擔心這個問題。可是路序遠回答不了。
‘籲——’
好像有尖銳的哨響穿破雷雨的封鎖。
路序遠看著女孩的眼神好像一瞬間暗了下去,小小的身影倒下,手抬起不知道想觸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