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戰場上到底是刀槍無眼的地方,即便他能平安回來,她又能等他幾年?
她已經六十,只怕這一走,就是最後一面了。
“我只當沒生了那孽障!”柴老太太越想越是悲涼,放聲大哭:“我的兒啊。”
整個柴家一聽柴老太太哭,不論孫兒弟女都忍不住流下眼淚,唯有柴老爺子咬著牙,紅著眼眶看著自家兒子。
“囫圇個兒去,給我囫圇個兒回來!”
柴榕略顯侷促地看著眼前的場面,一家子跟哭靈似的,好似提前就給他演一遍死之後的景象,這場面他看著有點兒酸爽啊。
“當然,爹。”他倒是信心十足。
他這樣的身手,經阿美淬練過的智謀,如果還不能活著回來,那可真是……活該他死吧?
“他爹——”
柴老爺子拍拍自家老伴兒的手,既然已經改了軍籍,此事又經公堂發酵,已經沒有更改的可能了。
他知道趙老誠是好意,總想著當年的柴大刀威風八面,如今落得山野村夫的下場,他替他鳴不平,若非受信王所累,封官進爵,自不在話下。
趙老誠年少馳騁沙場,如今高官厚祿,求仁得仁,卻不知柴老爺子早不是當初意氣風發的左先鋒將軍。
在桂花村生活二十載有餘,日子雖過得窮苦,卻是老婆孩子熱炕頭,自不是當年爭戰沙場腦袋別褲腰裡,每天提心吊膽的日子可比,柴老爺子自認早沒有當年拋頭顱灑熱血的衝動。
他打了半輩子仗,現在就想過些太平日子。
可是,偏偏天不遂人願,而造就這一切的偏偏是出於好意的趙老誠,這讓他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柴老爺子驀地握緊了拳,哐當一拳下去,整個飯桌子頓時裂開兩半,碗碟噼裡啪啦碎了一地。
“去請里長來,我要請大夥兒作個見證,”柴老爺子滿布皺紋的眼角陡地一瞪,眼神跟鷹似的,一字一頓地道:“我要把柴銀杏逐出柴家!”
他們小家小戶,又經過戰爭的洗禮,是沒有宗族祠堂的,在當地德高望重的也就是里長這些人。柴老爺子請里長出面,顯見是動了真格的。
沒有人攔他。
大家都已經氣炸了肺,柴銀杏做的這就不叫人事兒,說出去誰不戳脊梁骨?陳虎不過被判半年牢獄,可柴榕卻是生生被送去戰場,生死未知啊!
“我去!”柴武自告奮勇道。
柴老爺子搖頭,“老大,你去。”
里長管理一村的人,平常小輩去請未免不夠尊重,柴大哥起身就要走,卻見貴妃此時施施然起身道:
“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