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無人自開,兩扇門始終同步保持著均勻的速度和弧度。
似乎有兩隻無形的手控制,比人還要準確。
這一手相當漂亮,比之剛才以音馴雪聚風暴的高階道術還要高超。
當今天下各國,武、儒、釋、道、玄、妖、鬼、魔各大修行體系,唯有四品以上的修行者能夠輕鬆實現。
來的路上,他在馬車上看了不下三遍兵馬司調查吳十的諜報,內容可說是滾瓜爛熟了。
兵馬司密探呈上來的信箋上寫著:吳十走道教練氣一途,師出聞名天下的天地觀,修習借風和攝魂秘法,五品元嬰境,又擅音律,其餘秘法神通不詳,晉國五品轉運使,今為潛伏吾周國細作之頭目。
武夫修行體系在人族第一人武祖的開創下,號稱同階無敵,甚至高於妖族。
他四品武夫合體境的修為,對付道門五品可以說綽綽有餘,因而,兵馬司才派他出馬。
不僅如此,未免生出變端,還增派了九名六品銀衛。
常同元得到的指令是:能生擒,可生擒;若逃,立斬不赦。
可是,吳十剛剛露出的兩手,已然是摸到道門四品元神境的門檻。
若想生擒已經很困難,如果再修煉幾門秘法神通,想要斬殺說不得要大費周章。
原本以為今晚的任務應該不難,不成想還藏著變數。
常同元舉步朝著院內行去,混亂的靈氣、飛雪、勁風被他一步一步踐踏平穩,不能傷他分毫。
黑夜裡,常同元在亭臺樓閣間冒雪摸黑而走,循聲行至西亭小湖邊,隔湖望著亭內吳十先生。
後者端坐被燈火照得敞亮的帷幔後,身前一把寶氣通靈的名琴橫於桌案上,面龐輪廓稜角分明,長髮恣意飄飛,雙眸猶如絕世寶石,流露異彩紛呈的光芒。
既儒雅,又娟狂;既瀟灑,又敦厚,端的是第一等的風流人物。
無怪乎引得鎬京第一美人以身相許,生生掐斷數不清的周國青年才俊的夢中幻想。
常同元收起心中讚賞,鄭重其事的道:“吳十先生的官腔打的是滴水不漏,以晉國細作的身份在我周國長袖善舞,實乃大才,常某有惜才之心,吳十先生若是願意棄晉投周,常某願為引路之人。”
望北居外的街道上,兵馬司的數百軍士潮水般湧出街弄巷尾,將望北居團團圍住,不再是隱跡潛行。
東南西北九個方向,飛進九名官員,向西亭圍攏,俱是一身綠色官服,外披黑麵紅底的長袍,手裡握著一把輕窄雁翎刀,眸光冷冽,殺意凜然,正是中城坊而來的九名六品銀衛。
吳十視而不見,陷入回憶的幽思中,過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在周國潛伏的這十年裡,雖然吃的周國菜,飲的周國水,娶的周國的夫人,始終不習慣這周國的風俗習慣,心裡總是念叨著我晉國的山山水水,生為晉國人,死為晉國鬼,吳某恐怕要讓常指揮使失望了。”
對周國的一切看得不屑一顧,對晉國始終情有獨鍾,已是冥頑不靈之人。
常同元很是不服氣,冷哼道:“有生路不走,你非得走死路,莫非你還以為能走出這鎬京城。”
吳十自嘲的笑道:“吳十不敢抱此希望。”
常同元冷冷的道:“你不怕死,你就不替寧勾如和你們生下來的女兒想想。”
聞言,吳十無動於衷,內心卻已經是波瀾壯闊。
常同元眉頭挑起,面露狐疑之色,深怕有詐,吳十身陷死局如此鎮定,頗為不尋常。
常同元更進一步具體點醒:“周人知道寧勾如有一位晉國夫君,你的女兒有一位晉國父親,她們該如何在周國生存,到時候一個鴻臚卿也未必能護她們周全。”
“若讓我棄晉投周,我無顏面對晉國之人;若讓我不顧她們母女生死而去,我無顏面對她們母女,兩難選擇。”
言至於此,吳十悲慟不已,幾乎不能自持。
美人關難過,沒有管住我的下半身,真是該死,我終究是釀成大錯。
勾如,小雨,我害了你們,也不知道我這本體的死能否換來你們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