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尚眼前一亮,思索了一番,旋即點頭,“如果是這樣,我支援你!”
翌日,清晨。
江安城在一個接一個的哈欠和一坨坨掉落在地的眼屎中醒來,一輛靈車緩緩駛出了一條街巷,前後各有著四個扛白幡,灑白錢的孝人,一個男子領頭而行,一個女子扶著靈柩,朝著南門的方向,緩緩行去。
居民和行人都下意識地側目,心裡想著這又是哪家死人了,看這陣仗,家底子還不錯,能有口厚棺。
有人望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有人卻盯著那個領頭的男子,竊竊私語,嘖嘖,長得可真好看呢!
吳老三是萊陽侯府裡的管事,今日奉命出來採買東西,因為起得太早,正無精打采地走著,冷不丁被身邊人用胳膊肘懟了懟,“誒誒誒!你看,那個領頭的小哥!長得還挺俊呢!”
他順著看過去,忽然愣在原地。
昨日他可是陪著老爺夫人去過石頭記的,那張俊臉化成灰他都認得!
這是什麼大人物沒了,能讓江安侯府夏公子親自送葬?
他稍作猶豫,拔腿就跑向府中報信。
類似的場景隨著出殯隊伍的緩緩前行,不斷上演,沒過多久,訊息便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傳到了不少權貴的耳中。
一處高樓之上,兩個侯爺站在窗邊,看著在下方街道上緩緩行過的靈柩,面色不豫。
“為妓女送葬!夏高陽簡直丟盡了我等權貴的顏面!”
“陋巷倖進之徒,自難懂得何為權貴風骨,何為世家底蘊。”
“由此一事,多少風霜高潔之士,不屑於加入德妃之麾下了。”
“這不是好事麼!”
另一處道旁二樓,一間風雅茶室之中,秦相之子秦思朝,這位中京城第一公子同樣站在窗邊,目視著夏景昀緩緩走過,臉上笑意盈盈,“重情重義如此,夏高陽,實在是讓我自慚形穢啊!”
馬欄街,正是風和館的所在。
館中的姑娘此刻皆穿著難得的素色衣裙,聚在街口,等待著凝冰的靈柩行經此地,向她做最後的告別。
或許是感受到了江安侯府的壓力,又或許也想安撫館中人心,風和館的東家也默許了此事。
“來了!”
有眼尖的喊了一聲,眾人連忙墊腳翹首望去。
只見一隊並不算寒磣的隊伍緩緩走了過來。
她們這些人,沒少經歷過身邊人的生老病死,曾經的紅娘花魁,染病而亡,落寞而死的,都曾見過,有幾人能得如此待遇,不過薄棺一口,甚至草蓆一卷,草草葬身亂葬崗中罷了。
有心性淺些的忍不住喃喃道:“我若死後,能得如此風光大葬,亦是滿足了。”
當隊伍走近了,她們瞧見了站在靈柩右側,扶靈而走的小婢女影兒,這個曾經還帶著幾分嬌憨又有幾分刁蠻的小姑娘彷彿在一夜之間長大了,面色沉穩而肅穆,抿著小嘴,臉上淚痕猶在。
而等到了這時候,她們才看見那個走在最前面的男子面容,所有人都驀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身影。
她們是什麼人?
是穿金戴銀、綾羅綢緞,花枝招展、眾人為之不惜一擲千金的花魁,是多少人渴望一親芳澤的夢中情人;
也是人盡可夫的妓女,是千人騎萬人睡的婊子,是這世間最被人唾棄的存在;
但她們,歸根結底,是身世悽苦,淪落風塵,如木偶般被人安排著人生的苦命人,是日子淒涼,平素便要受諸多欺辱,一等年老色衰,一無所長,疾病纏身,更要屢遭嫌棄的風塵女;
是那塵世之中,隨風搖擺不定,一生不得安穩的無根浮萍。
而這,並不是真正的關鍵,真正的關鍵在於,她們的人生從無光亮。
一日為妓,終生為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