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再看看這首詩,這是那個被抓進牢中舉子所寫,天明之後,這首詩便會傳遍京中大街小巷,你料想一番結果。”
說著崇寧帝遞來一張紙,呂如松伸手接過,抬眼一掃,登時面上血色盡消,如同當頭捱了一悶棍,腦瓜子嗡嗡作響。
【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生平未報國,留作忠魂補。】
這.
這是要把呂家釘死在恥辱柱上啊!
不僅是當世的恥辱柱,更是後世百世的恥辱柱上啊!
他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一個詞:遺臭萬年。
崇寧帝緩緩道:“朕自然願意維護愛卿,但是愛卿也要考慮到朝堂群情洶湧,更要考慮到天下悠悠眾口,不要讓朕難做啊!”
這句話,算是最後的通牒了。
朕把話說到這兒了,你若是知情識趣,就自己體面,你若是不體面,那朕就只有幫你體面。
被夏景昀那一首詩完成絕殺,成功被壓垮的呂如松如喪考妣,只好認命般道:“微臣家中出了此等醜事,微臣願命族侄呂豐濤辭去虎賁中郎將之職以安悠悠眾口。”
崇寧帝一言不發。
呂如松心頭滴血,只好繼續加碼,“兵部侍郎王金海年事已高,為臣之好友,多次與臣言說想要致仕,老臣願去與之言說,上書乞骸骨,以便陛下簡拔任用年輕賢能之士。”
崇寧帝依舊沒有言語。
呂如松也沉默了一小會兒,終於在皇權的威壓之下,不得不真正低頭,顫聲道:“此番逆子生事,可見對子女教育之重要急迫,微臣回家,便與胞弟商議,令其辭去中護軍之職,在家中多加約束族中子弟品行德行,讓呂家多為陛下分憂解難。”
中護軍雖只是四品,但掌握著選拔、監督中下層武官的重要權力,可以說是給個二品將軍都不會換的職位,這些年一直被呂家牢牢把持,呂如松兩番試探,明白此番不能善了,只能忍痛將這個位置讓了出來。
崇寧帝終於開口了,“會不會太難為愛卿了,不會使得你家中不睦吧?”
呂如松連忙道:“微臣一族皆世受皇恩,皆願為陛下排憂解難,萬死不辭,區區一官半職,族人必能理解!”
崇寧帝大為感動,起身扶起呂如松,一臉感慨,“朕之有愛卿,實乃朕之幸事也!國朝之有呂家,實乃國朝之幸事也!”
呂如松熱淚滾滾,哽咽道:“臣能遇陛下,亦是臣之幸事!”
崇寧帝拍了拍他的手,“好了,這麼晚了,早些回去忙吧,忙完早點歇息。”
“謝陛下體諒,微臣告退!”
兩人都沒提那位京兆府都尉,因為那已經是個板上釘釘的死人了。
走出宮門,不知是寒風凍僵了臉頰,還是夜色暈染了面容,呂如松的臉上,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只有深深的陰沉,和外面漆黑的夜空兩相呼應。
“先去兵部王侍郎府上。”
轎子抬起,搖晃著沒入了夜色之中。
待英國公走遠,那個去宣呂如松入宮的小黃門走入了御書房,將五千兩銀票和那一段對話呈上。
崇寧帝面無表情,不見喜怒,揮了揮手,“朕知道了,下去吧。”
走出殿門,那小黃門看著陛下的貼身大太監,略帶著幾分不滿,“義父,陛下怎麼就沒賞我點啥呢?”
大太監低吼道:“賞你?今日賞了你,明日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咱們老老實實給陛下當狗,別有什麼歪心思!”
小黃門後背冷汗狂冒,瞬間明白了過來,“義父教訓得是,孩兒知錯,孩兒再也不敢了!”
他回望了一眼燈火通明,溫暖如春的御書房,第一次發現,這間富麗堂皇的屋子有著幾分恐怖和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