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已經密令定西王入京保駕的梁帝被這麼一提醒,忽然眼前一亮,“定西王入京,則平北王的兵力優勢便被抵消了。平北王若是老實臣服,則大事可定,若是冥頑不靈,則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朕便可居中制衡,從而佔據主動。”
他面露幾分激動,讚賞地看著元憲燾,“元愛卿不愧為朝官之首,此言甚妙!”
元憲燾欠了欠身子,沒有居功,“都是陛下英明。”
梁帝在腦海中又過了一遍方才的念頭,的確比起自己先前的設想又進了一步,挑動耶律石去壓制完顏達,這樣就連耶律石可能不忠的情況也杜絕了。
最關鍵的是,透過挑起耶律家和完顏家相鬥,也能順勢削弱他們兩家,自己也好從容地給自己的從龍之臣,慕容家和宇文家恩賞,而後再賞賜耶律家,哪怕只是將其恢復到現有局面,也更能收攏耶律石的心。
這一計,算是一石數鳥。
宇文雲聞言也看了元憲燾一眼,暗道這老東西果然有點本事。
念頭通達了,梁帝的腰桿都挺直了幾分,“胡全!”
大太監胡全恭敬應道:“奴才在!”
梁帝沉聲道:“你去向平北王傳朕口諭,問問他到底意欲何為!”
胡全身子一顫,祈求般地看著梁帝,在梁帝冷麵不語之後,也不敢有任何反抗。
陛下不能讓裴尚書去以身犯險,還能指使不動他這條狗嗎?
就在胡全顫聲答應準備出發之際,又一個信使快步而來,“陛下,平北王大軍停在城外五里,遣使質問,他歸朝朝賀新君,京師為何城門緊閉,防他如賊,陛下意欲何為?”
胡全登時心頭大喜,但梁帝臉上卻瞬間陰沉得如同暴雨前的烏雲。
好傢伙,我還沒開口,你就先叫上冤來了!
但眼下,他已經有了更為周全的準備,底氣一足,在面對這樣的挑釁時,竟然也能在冷靜下來之後露出笑容,“既然這樣,那就先慰勞慰勞咱們這位辛苦的平北王吧,裴卿,你去安排勞軍之事,派人出城慰勞一番,他有什麼話,也給朕帶回來。”
“元卿,這朝中政務,就有勞你了!宇文愛卿,走吧,陪朕巡查一番城防。咱們一起靜待定西王前來吧!”
待退出殿中,裴世勝忍不住湊到元憲燾身旁,小聲道:“元兄,你這一手妙啊,耶律石和完顏達兩個僅剩的刺頭,互相一斗,不僅讓完顏達的計劃破滅,還能順勢同時削弱兩家,順利完成新朝的過渡,不愧是你啊!”
元憲燾呵呵一笑,“眼下諸事未定,咱們還得一步步走,你這個樞密使,可是地位尤重,千萬小心啊!”
裴世勝點了點頭,“有了這個方向,咱們心裡也有底了,哪怕完顏達狗急跳牆,京都衛和怯薛衛怎麼都能堅持數日,等到控鶴軍抵達。而後自可從容坐山觀虎鬥。”
元憲燾不置可否,望著天邊,輕輕嘆道:“風雨飄搖,多事之秋,每一步都得走穩了啊!”
“元兄就是太謹慎,放心吧,此事必能順利解決。先去忙了,告辭!”
望著裴世勝匆匆離開的背影,元憲燾沉默了片刻,籠著袖子,也慢慢踱著步子去往了工房。
此刻的城門外兩三里的地方,一個滿面鬍鬚,身材魁梧的高大將軍,坐在高頭大馬上,望著前方不遠處的城池。
在他身後,是一隊約莫兩百人的騎兵隊伍,個個著甲,沉默無言。
這高大將軍,便是駐紮北境十餘年,震懾大梁北境安穩了十餘年的大梁平北王,完顏家家主,完顏達。
“王爺,城門開了。”
身後的親兵看著那兩扇城門開啟,而後吊橋緩緩放下,小聲提醒道。
完顏達沉默無聲,調轉馬頭,朝著大營的方向駛去。
身後眾士卒也跟著轉身,剎那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就仿如一道從北境刮來的風,在城外掠過,只留下些凌亂的草痕。
樞密副使已經被扣押在了軍中,樞密使裴世勝自己又不敢來,只好調了一個在樞密院任職的族人,帶著隊伍前往勞軍。
那裴家族人到了軍中,已經是快兩股戰戰,等進了中軍大帳,看著兩側持刀而立的白熊軍將領,和上方大馬金刀的完顏達,更是不堪,佝僂著身子,顫聲道:“下下官,樞密都承旨裴德光,拜見平北王。”
完顏達看著他,神色冷峻而倨傲,“陛下怎麼說?可是要寒了這些千里來賀的將士之心?”
裴德光喉頭滾動,嚥了口唾沫,“回平北王的話,陛下對平北王之忠勇十分讚賞,但城中地方有限,容不下數萬大軍,故而特遣下官帶來了酒水肉食,前來慰勞,王.王爺若是方便,可領三千將士為代表,入京恭賀。”
帳中登時響起了數聲不約而同的冷哼,差點沒給這位裴大人直接嚇跪在地上。
完顏達開口道:“東西留下,回去告訴咱們這位年輕的陛下,我這麼多北境勇士,遠道而來,要麼他開城讓我們進去,要麼他出來讓我們拜一拜,否則,我們將自己進城!”
自己進城裴德光很輕鬆地就聽懂了他言語中的意思,但也為自己能夠逃出生天而慶幸不已,連忙道:“王爺放心,下官一定原封不動,一字不差地回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