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遠志和李天風悄然看了一眼夏景昀,而其餘幾位也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夏景昀。
夏景昀沉默著,似在盤算。
副相楊維光忽然開口道:“此事甚大,雖急但也不必這般急,依老夫之見,不若立刻先準備點齊兵馬、籌備糧草諸事,而後各自回去好生思量一番,今夜我等再一道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各有舉薦?”
這個法子算是和稀泥,但也是很有必要。
此刻若要定下來,眾人不得溝通,很可能便激化出一些矛盾,有了個緩衝調和的時間,各自籌備謀劃,想來再到了桌面上就會平和許多。
萬文弼睜開眼,彷彿剛剛從假寐中醒來,“倒是老夫魯莽了。還是子明持重,既如此,便在今夜申時三刻,我等入宮見駕吧。”
夏景昀也微笑道:“二位相公思慮得當,我等自當照辦。”
於是,調子便就此定了下來,眾人開始說起了兵馬和糧草、軍餉之類的事情,這些事情倒沒什麼好拉扯的,很快分派完任務,眾人便各自離了。
楊維光走在後面,看著萬文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話。
待眾人都離開,萬文弼才緩緩睜開眼,一雙渾濁老眼之中,卻有著犀利的光。
東方平的所作所為刺激了這頭年邁的老龜,一個明知血統無望大位,隱忍二十餘年的年輕人,最終一朝奮起,看眼下之形勢,竟有很大的勝算能生生從這樣的局勢之中,在兩國之間咬下一塊肉來。
雖然逃不出傀儡的命,雖然國運可能不長,但能當一國之主,足慰平生之志!
想來他已六十有七,人生還有多少個不昏聵老邁的年紀?
比起旁人,他已是要輕鬆得多了,畢竟已然在這個位置上了,名正言順之下,若是都不敢鬥上一鬥,怕是九泉之下也難瞑目吧?
他站起身來,回到工房,做了一會兒,便出了小院,坐上轎子,回了府。
到了中午,夏景昀在與衛遠志和李天風商議一番之後,也回了建寧侯府。
回到府中,他便直接找到了夏雲飛,“堂兄,有一場仗,你想不想打?”
夏雲飛疑惑地看著他,當夏景昀將情況說了,夏雲飛卻並沒有果斷答應,而是如過往的許多年一般沉穩地思索著。
在夏家四位長輩和夏寧真幾人緊張的注視中,在馮秀雲和胭脂複雜的目光中,夏雲飛開口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和雨燕軍硬碰一仗,這一仗贏了,局面頓安,這一仗輸了,可能局勢就會變得極其糟糕?”
夏景昀點了點頭,“是。”
夏家諸人的面色登時難看起來,夏張氏差點忍不住就要開口了,好在夏明雄也熟悉夫人的秉性,扭頭怒斥,“閉嘴!”
夏雲飛沒注意家人的動靜,神色凝重地想著,“自汜水關往雨燕州方向,已再無這等天險,只能稍佔高城之優勢,對抗雨燕鐵騎,甚至還可能有北梁軍?”
“是。”
這話一出,連夏明雄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惶然。
雨燕軍、北梁軍,自己的兒子要領兵跟他們對抗?
“朝廷已經擠不出多少兵員。只能勉強湊出一支一萬到兩萬人的隊伍,而且其中只有一萬精兵?”
“是。”
只有一萬人?
夏李氏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握住了丈夫的手,手心滿是汗水。
“此戰若敗,則朝廷只有命各州剿匪之兵回援,很可能便會前功盡棄,讓天下重燃烽煙,百姓重新流離失所?”
“是!”
胭脂無聲一嘆,朝堂方定,四方未平,但別人打的就是這個趁你病要你命的算盤。
馮秀雲也抿著嘴,她其實想勸勸夏景昀,就算楊映輝不放心,商至誠也不是不行,何必要給自己惹來一個大麻煩呢!
果然,夏雲飛開口道:“我時年尚幼,又無公子那等彪炳戰功、絕世名聲,你若舉薦我出任領兵之將,我若敗了,你的聲名將大大受損,即使太后和陛下都不好保你,說不定朝堂就會又生變故?”
夏景昀沉默一瞬,還是艱難開口,“是。”
“好,這一戰,我主動請纓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