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成王妃這個事變之後來此拜訪的第一人,淑妃沒有貿然起身,而是充滿防備和警惕地盯著對方。
這是她的聰明,想明白如今的宮中除了德妃允許,是沒人敢來;
這也是她的脆弱,若她依舊如往日般強大,她才不會在乎這背後的門道。
“娘娘,您瘦了啊!”
成王妃的第一句話,就讓淑妃成功破防,眼眶登時紅了。
成王妃主動上前,坐在她的身旁,柔聲道:“無妨的,臨江郡王只是被東方明那個逆賊蠱惑,太后仁德,今後娘娘也能以王太妃的身份安享餘生,也不算太糟。”
被先前那一句暖心的問候卸下了心防,淑妃聞言,屏退左右,冷哼一聲,“王太妃?那是本宮應得的!你不會真以為那個賤人會那麼好心吧?”
“娘娘!”成王妃一驚,左右張望一下,“您還是收斂些脾氣吧!這人在屋簷下啊!”
淑妃心頭其實是知道的,但更不願意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虛弱和無助,以一貫驕橫的口氣強撐著道:“當了太后又如何?我呂家世代簪纓,開國公,免死金牌,什麼都有,她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本宮動手不成?”
她哼了一聲,“再說了!如今外有家父領精兵在外,內有勳貴滿朝,她要想帶著她兒子坐穩帝位,安敢對本宮及紹兒不利!”
成王妃點了點頭,“娘娘的家世自是極好的,按說太后娘娘身後勢力的確不強,要想坐穩大位,似乎還真多多仰仗厚待娘娘才是。”
說完她在心頭一嘆,架不住人家有個好弟弟啊!
原本淑妃只是在人前偽裝的色厲內荏,如今被成王妃這麼一附和,倒也生出了幾分實打實的相信,那股驕橫自信的氣質似乎也有幾分悄然回到了她的身體。
成王妃看著淑妃的樣子,輕聲道:“那若是英國公起兵,這局勢?”
淑妃得意一笑,“姐姐靜觀其變,若是事成,就憑你今日來看本宮之事,本宮定不會忘了這份恩義。”
成王妃嘆了口氣,“娘娘,今日妾身來,是得知了一個訊息,想來告訴你的,如今看來還是不告訴你的好。”
淑妃面色猛地一變,“什麼訊息!是不是他們把紹兒怎麼樣了?”
“臨江郡王好得很,聽說已經接受了陛下的賞賜,即將搬到宮外的府邸居住,為東方皇族繼續效力。”
成王妃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放在桌上,看著被兒子的選擇徹底打蒙了的淑妃,“娘娘還想繼續做夢就別看,想得知實情就開啟看看,妾身告辭。”
說著她起身走出,留下忽然從一段溫情脈脈的談話中被生拽出來的淑妃。
她看著桌上的字條,迫不及待地一把抓到手裡,在開啟的剎那又停了下來。
當成王妃走出昭陽宮的正門,身後陡然傳來了一聲淒厲的尖叫。
她長長一嘆,最是無情帝王家,那至尊之位,至尊之權,寶座下面,埋葬著多少野心,也埋葬著多少血淚。
——
中樞小院,眾人剛在議事堂中結束了一場關於傳召各州州牧入朝,以及為河北士族依附呂如松該當何罪的簡單討論,正待離開之時,夏景昀忽然開口道:“萬相、楊相,諸位大人,下官還有一事。”
眾人的坐姿都下意識地端正了起來,扭頭看向他,萬文弼更是主動和善地笑著,“在座的都是同僚,高陽就不必客氣,直說便是。”
夏景昀開口道:“按照路程,今日晚間,或是明日,蕭鳳山和呂如松就將被押解到中京了,如何應對,咱們是不是需要拿個章程?”
聽了此話,不少人心頭都有幾分疑惑。
這有什麼章程?
回京之後,一杯毒酒賜死,或者腰斬於市不就行了?
畢竟若不能坐實他們大逆不道之罪,陛下登基的合法性可就存疑了。
難不成你身為陛下阿舅,這場政變的直接推動人,還能有什麼別的想法?
衛遠志如今是貫徹莽老二的策略,直接霸氣道:“夏大人有何想法,直說便是,但凡有理,誰還能給你扯後腿不成?”
眾人嘴角抽抽,夏景昀微笑道:“衛大人言重了,中樞議事,自當以議為重。集思廣益,方能行穩致遠。”
眾人不禁頷首,覺得夏景昀年少奇才,卻難得真是溫文有禮,不愧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
而看透了他們之間把戲的萬文弼則是心頭一嘆,主動接話,試圖振作自己的丞相之威,“高陽有話,但說無妨,中樞之內,無需拘禮。”
夏景昀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道:“依下官之意,東方明、呂如松、蕭鳳山等人,弒君篡位罪大惡極,光殺之不足以平民憤,今既生擒,不如公審公判之,以彰其惡,以昭天理。”
眾人聽了,下意識的反對聲就要隨口而出,但今日朝堂之上的教訓還很鮮活,一時之間,議事堂中竟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