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城郡的客棧中,夏景昀看著一臉不容決絕的二女,心頭微暖,但並未退讓。
“你們可以說說你們的理由嗎?”
蘇炎炎直接道:“中京城如今外有英國公的三萬兵馬,以及蕭鳳山從龍首州帶來的三千精銳騎兵;內有佔據大義名分的新皇帝,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絕境。原本信任的關係都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變心,你和陳大哥兩人前去,難道不是自投羅網?”
秦璃接著道:“你到中京城這半年多,帶著德妃娘娘一系風頭無二,太子和英國公一定都視你為眼中釘,重點佈防,就等著你回去。為今之計,更合理的辦法是我們去往雲夢州或者泗水州,以此為根基,穩固後方,再圖後事。我們之間的事情還不為人知,我可以代替你回中京,將中京的情況透過秦家的商路告知與你。這樣豈不是更加穩妥?”
蘇炎炎聽完扭頭看了秦璃一眼,秦璃一臉堅定,顯然並非隨口搪塞之言。
夏景昀聽完點了點頭,“你們都說完了,可以聽聽我的說法嗎?”
蘇炎炎和秦璃都輸出了一陣了,自然也沒有理由拒絕的理由,點了點頭。
夏景昀開口道:“當前的情況下,從我們的角度而言,最好的辦法的確是退入雲夢州或者泗水州,以此兩州為根據地,再徐圖擴張,最後逆轉局勢。”
蘇炎炎和秦璃齊齊點頭,以蘇家和秦家的底蘊實力,再加上夏景昀這麼厲害的腦子,以及德妃和膠東郡王的皇子身份,這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樣的話,對這個天下的傷害有多大?”
夏景昀看著愣住的二女,“如今的大夏,本就是烽煙四起,遍地都是揭竿聚義的叛軍,而北面,北梁朝局安穩,控弦之士數十萬,厲兵秣馬,正準備趁虛而入。如果我們割地稱雄,黎民百姓要多遭受多少戰亂離散之苦?”
蘇炎炎和秦璃聞言卻都皺著眉頭,在她們的觀念中,悲天憫人,憐惜百姓不是錯,但不應該是一味地將仁義掛在嘴邊,反而折損了大業,更不應該是夏景昀這個等級的人物,在這樣的時刻會秉持的觀念。
夏景昀苦笑一聲,“我當然不會那麼迂腐,秉持著這所謂的仁義去向太子和英國公這些弒君之人獻上自己的頭顱,所以,我讓你們先回去。回到雲夢州,告訴蘇老相公,告訴趙老莊主,然後想辦法將阿姊和彘兒送過去,按照既定的思路開拓地盤。整個戰略思路我都想好了.”
“等等!”
秦璃忽然開口打斷,“你說誰?蘇老相公?”
夏景昀和蘇炎炎對視一眼,蘇炎炎只好主動道:“我爺爺沒死,現在還住在蘇家塢的密室中,當初秦相勢大,陛下也不希望爺爺繼續活著,只好出此下策,如今陛下駕崩,也無妨了,不過暫時還請妹妹保密。”
秦璃撫了撫胸口,嘖嘖稱奇,旋即振奮道:“有蘇老相公這樣的人物在,我們的勝算不就更大了嘛!”
夏景昀點了點頭,繼續道:“我剛在紙上簡單劃了一下國朝的疆域圖。你們看,泗水州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這一點,大致不會出問題,這一年,我們也陸續派了些人,防備著李天風生出二心,至少暫時沒發現什麼問題,只需派人進一步確認,泗水州便是囊中之物。”
接著他指著在泗水州東面的雲夢州,“雲夢州地大物博,不過蘇家在當地影響力驚人,老相公和趙老莊主合力,在蘇家族兵的配合下,幾乎可以傳檄而定。”
他的手指又順著雲夢州往東,來到廣陵州,再從廣陵州向北,定在龍首州的位置,“龍首州中,漕幫是我們的人,四大家族中,於家和葉家應該會支援我們,而蕭鳳山如今又不在州中,群龍無首,趙老莊主或者蘇先生出馬,帶一支精兵,以突襲之勢,應該都能成功將龍首州收入囊中。”
他將方才說到的這三州之地都做了個記號,“最關鍵的來了,在拿下著三州之地後,不要引兵朝著中京方向擴張,而是去這兒!”
他將筆點在廣陵州的位置,“廣陵州富甲天下,如果雲夢與龍首二州入了我們的手,我們就可以搶下它與四象州唯一接壤之地,形成關門打狗的態勢,慢慢蠶食掉廣陵州。而後整個帝國南方連帶龍首州便盡入我們的手中。”
“如今這些地方都是遍地烽火,我們既是擴張掠地,同時也是清剿叛亂,還百姓一個安寧。只要不與朝廷方向派來的大部隊發生征戰,問題就不大。這個過程,並不需要在軍事考量之外,非要強調攻克每座城池。”
蘇炎炎連忙問道:“為何?”
夏景昀嘆了口氣,“因為,最終的勝負還是要在中京城分出來。這也是我為什麼想要進中京城的原因,我想要搏一把!”
“怎麼搏?”
夏景昀沉聲道:“你們在外施壓,我在城中行事,看看能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掉他們。”
蘇炎炎皺著眉頭,“你覺得可能嗎?新君佔據大義,英國公執掌兵權,蕭鳳山也不是易與之輩,你一個人,怎麼解決他們?”
秦璃也覺得夏景昀這是在痴人說夢,溫聲道:“夏郎,我知道你身負經天緯地之才,但人力有窮,我們沒必要硬來,只要今後推翻太子和英國公他們,還這個天下一個郎朗乾坤,黎民百姓也一樣會感激你們的。”
夏景昀笑了笑,“你們都以為我是在逞強,其實我真的沒有,我是真心覺得他們有速敗的機會。”
他豎起一根手指,“陛下之死,疑慮重重,百官百姓中的有心人定皆心有疑慮,只不過礙於大勢之下,不好言說,如果輿論風起,他們不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他們便失去了繼位的正當性。這是我們能贏的第一個原因。”
他豎起第二根手指,“從明面上來看,英國公和太子聯手,的確暫時無人可敵。但太子並非臨江郡王,他與英國公之間的合作並不穩固,英國公願意幫太子,也是想要在除掉陛下之後,讓自己一派坐大,而太子想必也能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之間本就有內亂的基礎,如果稍加挑撥,待他們二虎相爭,我們的就有機會火中取栗。”
他接著豎起第三根手指,“陛下統御天下多年,又豈會什麼後手都沒有,又豈會一個忠臣都無,這些人不過是眼下礙於局勢,暫時蟄伏,但如果短期內不能組織起對新君有效的反對,他們中的很多人便會屈服於現實,等到朝堂結構穩固,眾人利益分配妥當,到時候權力結構變化,陛下的後手很可能就被無意間破壞,再想重新組織,恐怕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