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戎馬生涯對我來說是新鮮事物。我的父親把我培養成了一個寶石匠,專精於鑑定寶石、製作珠寶。和我不同的是,他一絲不苟、謹言慎行,如此下流的話語對他來說肯定有如五雷轟頂。當然,我倒是感覺很有趣,想要儘快跟這群硬漢打成一片。
“少欺負這小夥子,寇格林,”塞賈克斯用他寬大的手掌拍了一下我的後背。他本意友善的一拍,卻讓我滿口大牙磕得生疼,不過我依然受用得很。“到了晚上他就是英雄了。”
他挪了挪肩上挑著的長柄斧頭。這把武器巨大異常,黑色的杆柄上刻著他先祖的名諱,青銅的斧刃如同剃刀般鋒利。我們當中幾乎沒人能舉起來,更別提揮動砍殺了,但塞賈克斯是精通所有武器的大師。
我回過頭,想要最後看一眼那個綠色眼眸的姑娘,但在擁擠計程車兵和林立的武器之間,她的身影已經無跡可尋。
“打起精神,阿扎,”塞賈克斯說。“占卜師們說,恕瑞瑪人距離艾卡西亞還剩不到半天的路程。”
“那……那些天神戰士也跟來了嗎?”我問道。
“他們說有,小夥子。他們說有。”
“我有點期待看到他們,這樣想是不是不對?”
塞賈克斯搖了搖頭。“沒有,因為他們是傳說嘛。但是隻要你真的看到了,就一定會後悔。”
我不明白塞賈克斯的意思,追問道,“為什麼?”
他用餘光看了我一眼。“因為他們是怪物。”
“那你呢,你見過嗎?”
我年輕氣盛,天不怕地不怕,但我依然記得塞賈克斯和寇格林臉上劃過的表情。
“我見過,阿扎。”塞賈克斯說。“我們在貝伊澤克打過一個。”
“我們削平了半座山才放平了那個雜種,”寇格林補充說。“即便如此,只有塞賈克斯的武器才足夠大得砍下它的頭。”
我想起了那個傳說,不禁激動地打了個冷戰。“那是你們乾的?”
塞賈克斯點點頭,但沒說話,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再追問了。他們將那具死屍在這座剛剛解放的城市中游街示眾,向人們證明恕瑞瑪的天兵也是血肉之軀。我的父親並不希望我目睹這種事,害怕這會燃起每個艾卡西亞人心中隱忍百年的反叛之火。
天神死亡的樣子,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我能回憶起它的超乎常識的龐大、怪異和恐怖……
後來,我就看到了他們。
那時,我才明白了塞賈克斯的意思。
我們在一處緩坡上列隊排陣,身後是破碎的城牆殘骸。自從太陽女皇到來,這一千多年間,我們不允許回收碎石,也不得重建城牆;用殘垣斷壁強迫我們記住,遠古時代的那一場落敗。
但現在,我們的石工、勞力和術師組成了一隻大軍,正在使用魔法導動的絞盤機械,將剛剛開採出來的巨大花崗岩整齊地砌好。
城牆的崛起讓我感到由衷的驕傲。艾卡西亞正在我眼前沐浴著重生的榮光。
更震撼的場面,是橫跨在入城大道上的軍隊。一萬名士兵,不論男女,全都穿著熟皮甲,拿著戰斧、標槍、長矛。在起義之後的幾天裡,煅爐日夜不停地生產著劍、盾和箭頭,但時間有限,還沒等到我們武裝起全體士兵,太陽皇帝怒目便已投來,大軍即刻開拔東征。
我曾在禁書中看到過古代艾卡西亞軍隊的圖片——勇敢的戰士們組成一排排金色和銀色的陣列——雖然我們只相當於古時大軍的殘影,但豪情不讓分毫。兩個側翼分別部署了兩千名利爪騎手,胯下的坐騎通體鱗羽張立,長著利爪的蹄子在地面上不耐煩地跺來跺去。一千名弓箭手在我們前方十五尺處半跪在地,身前的軟土中插著藍色尾羽的箭矢。
三個縱深雄厚的步兵方陣是我們的主力軍,如同一座勇氣的堡壘,意欲抵抗世代壓迫我們的仇敵。
在我們陣地的後方,法師們正在施放土石魔法。噼啪作響的能量讓空氣變得模糊。恕瑞瑪人一定會帶上法師部隊,但我們有自己的魔法與之抗衡。
“我從沒見過這麼多士兵,”我說。
寇格林聳了聳肩,“誰都沒見過,我們這一代人都沒有。”
“別太自滿,”塞賈克斯說。“太陽皇帝有五支部隊,人數最少的那支也有我們的三倍”。
我嘗試想象這種武力,但完全沒有概念。“我們怎麼才能打敗那樣的軍隊?”我問。
塞賈克斯沒有回答我,而是將考阿利帶到了既定位置,停在一座巨大的花崗岩階梯建築前。建築的基座下木樁林立,上面插著恕瑞瑪人的屍體,一群食腐鳥類在上空盤旋。在建築頂端,猩紅和靛藍色的綢緞搭起一座帳篷,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一群穿著長袍的牧師圍著帳篷,每個人都拿著星鐵打造的手杖在空中畫著複雜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