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單獨進了女禁牢,牢頭是個有些兇惡的婦人。
“這裡可是禁牢,不得胡來。”那牢頭提著一串鑰匙叮囑李寇。
李寇道:“我只問案有甚麼可胡來的?”
女牢頭道:“折經略來之前這裡可曾有……”
忽然,有人輕咳一聲打斷了女牢頭的話。
李寇往旁邊一看,在一張髒兮兮的桌子後頭,靠著一個渾身油膩的人。
竟是個黑胖的漢子。
他一手端著酒碗,斜著醉眼看著李寇嘻嘻笑著。
李寇往那人手上看了兩眼,那是個早被掏空身的人。
“看甚麼?縣裡的太爺來了,也需敬灑家一聲‘虎郎’,灑家在戰場上殺敵時,你這小兒還是吃奶的娃娃哩。”那人笑嘻嘻道。
女牢頭忙推了李寇一把,低聲道:“快走,莫可與他糾纏。”
李寇道:“這廝是甚麼人?”
那人提著酒碗站起來,踉踉蹌蹌要過來,卻被板凳絆了一跤,不用人去扶,他竟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李寇奇道:“這廝怎麼出現在這裡?”
女牢頭嘆息道:“虎大郎也是個可憐人,他在戰場搏殺,老婆跟有錢人跑了,好端端一個女兒,也被有錢人買了去,待他回家才知他在戰場查糧,壞了人家的好事,人家是在報復他。如今可好了,他只守著個打出一身病的女兒,整天借酒澆愁——你莫要小瞧他,若非虎大郎在這裡看著,女牢裡的犯人但凡有些姿色的,早教外頭的酒店招了去壞了身子。”
李寇不由大為皺眉,他既是戰場上的好漢為何不尋律法保護著?
“律法?嘻——你這人可真會說笑。”女牢頭撇嘴道,“都說我們這些牢頭心黑手毒,外頭的人,那些有錢有勢的哪一個不比俺們狠毒百倍?你何曾見過王法能管錢與權?”
李寇深以為然,他過去在虎大郎手腕上一摸當時搖起頭來。
“他若多加小心倒還罷了,整天醉酒恐怕……”李寇道,“明日待他醒了,你叫他來尋我處,我敬他是軍中廝殺的好漢子,若有法子,自然要全力助他。”
女牢頭笑道:“那怕是無用的,他女兒是叫人家大雪天趕到門外頭,生生凍死過三回,又活活救醒,人家明著就是在報復虎大郎,你能有甚麼法子?”
哪家?
女牢頭也不懼怕,只說一個“涇州糧商劉家”。
她想了一下才又說:“他家的糧好遠的還送到京師去。”
李寇明白這話的意思。
他回頭看一眼虎大郎,登時對這人有些驚訝。
他整日醉生夢死怕也是一種偽裝。
不過,他方才提醒女牢頭頗有好意。
女牢頭明顯要說的是折可適來之前的縣衙女禁牢裡有姿色的婦人叫酒店招了以色侍人的事情。
李寇看一眼女牢頭,女牢頭撇嘴道:“俺是他戰死的兄弟的渾家。”
這便能說得通了。
李寇跟著女牢頭直往裡頭走,沿途倒見有不少乾乾淨淨的牢房裡坐著雙眼無神的女子。
他也見有凶神惡煞的,嘴角垂涎看著外頭來的人只是歐歐笑。
女牢頭忽然問道:“你是來問案的,必然知曉內情,那婦人既是原告,為何又放在這裡?又教我們小心伺候,又不讓她出門,卻是為何?”
李寇道:“慕容知縣必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