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不是悲春傷秋的人。
他只是貪戀自己家的溫暖。
只不過,李寇也做不出來到陌生的地方又找穿越的樹洞抑或找個高處跳下試圖重新穿越的人。
某點穿越文已經無限證明這一點行不通了。
“先活下去。”李寇心道。
正這般想時,那人在不遠處,又一揖到地,然後拱手道:“小郎見諒,方才灑家以為,”他愧色滿面,聲音也頗愧疚,只連著拱手,苦笑道,“灑家只看小郎僵臥橋下,當是已凍死,灑家倒也不敢做那等強掠物什的事,只是,”回頭看一眼遠遠站著的家人,那人又坦然道,“只是小兒女難捱寒冷,灑家只道取衣物而用,待天明,尋些同路逃難的鄉鄰,一處好歸葬了,也算盡些許人事,這真是,真是——”
那漢子一面說著話又瞧著李寇,似乎要盼他口中說出個“無妨”才肯安心了。
倒是個知恥的人,一番話說到此處頓時訥訥支吾著找不出恰當的詞語。
李寇細聽那漢子的口音,與家鄉話頗為相近,又有天水那一帶的口音,也有些發音不同的地方,他倒能聽得懂,於是心下想:“應該穿越到家鄉附近了。”
李寇這麼想心裡稍安些許。
那漢的話也給他一些確切的資訊。
那人不是攜家眷外出,而是自某處逃難至此。
逃難?
這倒是一個掩飾身份的好藉口。
那人又自稱灑家,這詞他倒是熟悉一些。
“這麼想來,若非宋代的關西地區,就是明朝的隴上之地。”李寇心中想。
灑家這個詞,他最熟悉的自然是《水滸傳》裡的魯智深。
只是魯智深自稱灑家,許是宋代關西的一種自稱,許是《水滸傳》成書時代的稱呼。
“要是有人自稱額那還麻煩了。”李寇多少想一些開心的事情開解自己。
李寇點頭,正要與那人搭個招呼,卻見那人忽然一跺腳,一手捂著臉面轉身就要跑,不妨腳下打個趔趄,原來那漢既慚愧又羞恥,又見李寇盯著他隻字不語,只當李寇待他又恨又怒,又礙於他身量高大,心中未免防備警惕,當時羞愧難當轉身就要跑,不意身上破舊衣袍,下襬早就破爛成了布條,腳下一拌,那人竟險險摔倒。
“休走……”李寇口中晦澀,只叫出來這年代裡的第一句話。
他伸手要叫住那人,又察覺羽絨服口袋裡有兩塊硬邦邦的東西。連忙伸手往裡頭尋找,拿出來的卻是兩個肉夾饃。
這還是他在汽車站買來準備路上充飢的。
“幸好路上只顧想那大姑娘。”李寇心下正笑,忽又隱隱地痛將起來,怎地就到這古代了?家中正買了新房,好日子已經到來,此時父母正將年邁,小妹小弟還遠遠沒有懂得世上那麼多的道理,身為長子長兄,正該他擔當起一家生活的重擔……
李寇眼眶一熱心裡悲從中來。
老天爺!
這天殺的老天爺!
那群該千刀萬剮的畜生!
李寇只覺一腔熱淚要從咽喉嗆將出來般。
他心中疼痛再不顧防備警惕別人,整個人靠著牆壁緩緩滑落下去,劇烈的咳嗽嗆得他熱淚橫流。
此時那一家倉皇奔逃數十丈外,彼此都覺顏面無光只好各自沉默著要往更遠處逃去。
那漢低著頭唯恐為人所看見,猛聽得身後咳聲不絕彷佛要咳斷氣一樣,他不由停下腳步,回頭往那處看去。
老婦橘皮似臉上露出驚喜笑容,她看到李寇依著石壁直往地上墜。
老婦低聲道:“也是個可憐人,許是不成了,等下快去取那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