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你奶,你敢把我送官。”約莫停滯了幾息之後,劉氏抬起頭,色厲內荏的看著白芍,“我是你爹的親孃,你敢把我送官,我兒不會饒了你的。”
白芍面容不變,心底卻在冷笑。
原來劉氏的死穴是送官啊,她天不怕地不怕,連白老爺子都敢罵,但一提到大牢,提到送官,劉氏就瞬間蔫了下去。
“奶,送不送官,也不是我說了算的,不過我娘要是真有了個好歹,那這可就是一條人命。到時候官差可不管誰送的,只會拿著枷鎖來鎖人,誰害了人,就把誰關大牢裡去。”白芍毫不客氣的恐嚇著劉氏。
“真……真的?”方才還囂張不已的劉氏,這會有些瑟縮的往白老爺子的方向坐了坐,“我,我也不是想成心害你孃的,她,她燙了我,那麼熱的飯,她往我手背上澆。是她做錯了事兒,我當長輩的,罰她怎麼了。”
說到這裡,劉氏的又理直氣壯了起來,並伸出被燙紅的手背給白芍看,“做錯了事兒就該罰,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咱們白家是有規矩的人家。”
方才還說自己是外姓人,這會又咱白家了。
白芍不屑的扁了扁嘴,同時內心又有隱隱的疼惜。
劉氏這理所當然的態度,證明了她真的沒把罰跪當成一回事,同時也側面證明了,吳氏以前,不知道被罰跪了多少次。
誠如白川柏所說,以前跪了許許多多次,也許吳氏都習慣了。
只是這一次,她命不好,在灼熱的夏天得罪了劉氏,以至於自己在烈日下跪了兩個時辰,險些中暑喪了命。
命不好?
真是可笑。
與其說吳氏命不好,倒不如說,有些人的心太惡。
什麼樣的人家,可以把罰跪當成家常便飯,就因為不小心燙到了劉氏的手背?
為什麼沒有人看在吳氏一個人做了白家所有人的飯,甚至連打掃收拾碗筷都做了的辛苦上,饒了她一次不小心呢?
至於那不小心,白芍也存了很大的懷疑。
吳氏一個做事情手腳如此麻利的人,怎麼可能不小心把湯澆在劉氏的手上。
且觀劉氏手背的紅印,明明淡到幾乎不可察覺,不可能引起刺痛,劉氏卻還非要以此為藉口懲罰吳氏。
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劉氏將前些日子她一直隱忍著的,關於三十兩銀子沒給她的不滿,全都發洩到了吳氏的身上。
又或者,再往深裡猜想,她是不是想要錢,而吳氏不願意越俎代庖把錢給她,所以劉氏才惱羞成怒,罰跪吳氏的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劉氏此人,當真可惡!
白芍握緊雙拳,抬起頭,眯著眼睛,深深地盯了一眼劉氏。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一旁的白老爺子終於站了出來,打起了圓場,“剛才芍兒和你們奶不小心碰到了,沒多大事情。關於芍兒娘病了的事兒,不管咱家有沒有錢,一定得給芍兒娘抓藥。”
說完,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白微,“微兒啊,待會爺寫個方子,你跟你爹一起去抓藥,回來給你娘熬,讓你娘早點好起來。啊,都沒多大事兒。”
白老爺子和稀泥的態度,讓白芍有些意外,聯想到白芍剛剛進東屋時白老爺子有些焦急的詢問,白芍忽然堅定了方才自己的猜測。
一定是這樣的,劉氏想要從吳氏身上索要回三十兩銀子,白老爺子不同意,卻阻攔不住劉氏,同時也覺得不算什麼大不了的,就沒管這些事兒。
等到白芍爺四個回到家,發現吳氏已經神志不清了,白老爺子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卻礙於公公與兒媳的身份,不好過西偏屋去看,所以才一看見白芍就焦急的詢問。
至於之後白芍和劉氏的對碰,白老爺子因為覺得劉氏做的不對,所以才沒有多加插手,只等白芍發了怒氣之後,才出來和稀泥。
“芍兒啊。”白老爺子語重心長的看著白芍,“你奶年紀大了,沒多少年活頭了,咱們家裡人都讓著她點,敬著她點,只要她舒坦了,不鬧騰了,咱也過個平靜日子,不行麼?再說了,你爹和你哥都是孝順的,十里八村都誇的。你也……你也學著點不是。”
就因為劉氏會鬧騰,所以為了換取平靜的日子,就得要她們無條件的忍讓劉氏,一步步的退讓,哪怕吳氏被罰跪到幾乎中暑,丟了性命?
白芍覺得很可笑,她很想反駁白老爺子,孝順不是這麼孝的。
可是這個年代,卻註定了,孝道即為一切。
不孝,能讓一個人從天上瞬間跌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