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存瘋魔了,成天不是研讀陶朱公的生意經,就是聽王掌櫃給他講搶先佔領市場的重要性。再不就是在王掌櫃的帶領下拜訪各位上得了檯面的商賈,開拓自己的人脈,提升自己在商界的地位。
楊翠要勸,張存就給她畫大餅:“咱們手裡這點銀子算得了啥?敗光了也還有梁縣的四間鋪子頂著,憑這幾間鋪子的生意,還少得了咱們的吃穿?
可要是成了呢?那咱們也能躋身大戶人家的層次,住五進的大院子,買幾十個丫鬟小廝。到那時候,你只需要在家享福當闊太太,再給我生三五個小少爺。
咱們有了銀子,給孩子們請最好的夫子,好學的去考狀元郎,皮實的就跟我一起做生意。如此,這過的才叫日子。”
這樣的日子,楊翠也憧憬得很,可:“你要投的可不是咱們手裡這點銀子,你是要動楊桃的山。”
“咱自己不還有一百兩嗎,王兄還答應先借我五百兩探頭。這些銀子話進去,基本就能看出來形勢。形勢好,咱們接著投,不行就趕緊往會撤。只欠王兄五百兩的話,也好還。”
憑喬家鋪子如今的利潤,五百兩也當真不太困難。
楊翠畢竟沒多少見識,對自己的丈夫更多的自然是信任和期許。
等張存再軟軟的求兩句,楊翠就鬆了口:“我回孃家和大家夥兒說一聲,這麼大的事,總不能偷偷的幹。”
“我去和岳丈大人說說就行,楊桃那裡還是算了。”打從上次張存在楊桃那裡碰了釘子,他對楊桃就存了芥蒂。總覺得楊桃看不起他,很多話也不願意敞開了和楊桃說。
“可你要用桃兒的地契!”
“用的時候再說唄。”張存不愛說這話題,冷聲道:“地契拿回來這麼久她也沒來要,想來也不很上心。鋪子掙了錢也是兩家分,用她地契我也算不上理虧。”
楊翠皺了眉頭,張存便親熱攬了她的腰肢,拿額頭磨著她的額頭道:“我是你夫君,是比楊桃更親的人。你心心念唸的護著她,就不怕我吃醋?”
“哪裡就是護了?”
“那咱們先不和她說!”他閉了眼睛親吻楊翠的臉頰,接著說道:“哪怕只為了體貼她呢?山上鋪子的忙,還要擠了時間看書學習。你是親姐姐,就捨得看她再為咱們的鋪子操心?”
楊翠想想也是,到底是點了頭答應下來。
楊老三得到訊息的時候也很是遲疑,他不放心的看著張存問:“都是王掌櫃帶著你,可那個王掌櫃,靠得住嗎?”
“王兄絕對是可靠的人!”張存說了王掌櫃幫他的事情,而後道:“王兄不但幫我出了好多招攬生意的主意,還肯將祖傳的經商經借給我看。若不是人品貴重,哪裡能對我做到這一步。”
“我們要抓獵物,不也是先下噴香的誘餌?”
“王兄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個晉商在蜀州沒有根基,平白得罪咱們做什麼?”張存拍著胸脯保證:“他就是真心想交我這個朋友,也是想插手醃菜的生意。”
楊老三疑慮的看著張存,端了茶盞拿蓋子撇著浮沫,久久沒有說話。
“爹,你就信我一回如何?便是賠了,也不過幾百兩銀子,咱們再掙就是。”
楊老三還是不放心,接著撇了好久浮沫,再品了一口後才道:“哪天咱爺倆自己去湘地看看再說吧。這邊才剛站穩腳跟,那邊就要往湘地走,太冒險了些。”
“爹……”
“這事就這麼定了,等有了閒時閒錢,咱爺倆自己往湘地去看看。好飯不怕晚,是咱家的財跑不了;不是咱家的,不能貪。”
“王兄當真信得過,你便是不信他是真心對我好,也該信他是想掙錢。”張存有些著急,雙手逾越的抓了楊老三胳膊道:“他先說借我五百兩,後頭又問我能不能合夥,他願意投總金額的四成銀子。”
楊老三被他抓得生疼,皺眉甩開他的手,反手揉著痛處:“讓他也莫心急,等時機到了鋪子自然要開。到時候他要想投錢合夥,咱們再說。”
張存還要再勸,楊老三已經擺手:“你且回去吧。有鬥志是好事,好高騖遠卻絕對不行。王掌櫃不是給了你經商要點嗎,你且先將基本書都讀透了,再說去外省打天下的事。”
他興沖沖的來,以為楊老三有學問見識肯定會支援他,可好話說盡,最後也只得了一頓數落。
張存霜打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回了家也只讓楊翠再過去勸:“不為了別的,只為咱們以後的孩子,咱這輩子也該闖出個名堂。翠兒,你去求求岳丈,他向來疼你,肯定會聽你的。”
楊翠拗不過,只得拎了厚禮登門。
可不說這事兒還好,一提這個楊老三就沉了臉,一旁的葉氏也幫著勸解女兒:“咱們如今的情況,哪裡就要豁出去賭?踏踏實實的過日子,等有了閒錢,還不由得你們折騰?”
“咱們加起來,也該有兩百多兩銀子……”
“兩百多兩能做什麼?”楊老三語氣一下子拔高,臉色也冷了下來:“租鋪子請掌櫃、小二,打點當地官員、地痞,事情多著呢。即便這些花費都夠,那菜怎麼運過去,路費多少,醃菜過去了品質會不會變化,定價又是多少?”
楊老三呷了口茶,緩好半天才按下了心裡的火,嘆了口氣接著道:“即便都不成問題,那管理呢?這邊四個店,張存一個人跑三個。再去湘地開鋪子,直接請掌櫃?掌櫃的能盡心盡力?”
楊翠本來就不懂這些,被阿爹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楊老三看她一眼,本想教訓一頓,可看著閨女那柔弱的臉到底只嘆了口氣,道:“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你們想當大老闆,想過好日子就更該腳踏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