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一路上都在籌謀壞楊桃名聲的事情,她緊皺了眉頭,根本不顧街坊鄰居對她的指點,更沒留意到大家看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那麼明顯的同情和可憐。
她跌跌撞撞的進了家門,卻沒想到有人伢子等在家裡。
一進門,人伢子就相牲口一樣打量她,甚至真的像選牲口一樣掰開她的嘴看牙。她氣得瑟瑟發抖,幾乎絕望的看向自己親孃。
她看到的,卻是阿孃紅著臉和人伢子討價還價。
最終,人伢子花了五兩銀子將她帶走。
她走的時候,阿孃追著她到了村口,眼淚婆娑的拉著她的手道:“你別怪阿孃,阿孃也是沒法子。若不賣了你,你阿爹就要回稟了里正將你沉塘,李家的名聲壞不得啊。要怪,就怪你做了那等錯事。”
二丫身子依舊在抖,她將頭扭在一邊,不願意看她親孃一眼,聲音也如在冰山裡埋了上千年般寒冷徹骨:“所以呢?我這是要被賣到下等窯子?因為我身子不乾淨,越是浪蕩的地方越是適合我?”
她娘震驚她能說出這樣的話,沒人說二丫最後的歸屬是哪裡。可即便不是窯子,也理虧賣了她,於是只顧著流淚說不出話。
“打今兒起,我李二丫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猢猻,和你李家再無關係,也沒有什麼爹孃!”她冷哼一聲,又譏誚一笑:“還叫什麼李二丫,從這時候起,我無名無姓往後叫什麼只等著主子們賞賜。”
“二丫!”她娘淚眼婆娑的看她:“如何都比沉塘強啊二丫,阿孃……”
“走吧!”二丫拉了人伢子的手決絕的走,根本不肯再聽那賣了自己的婦人說半句話。
可走著走著,她的淚還是流了一眼。
她在心裡說:“我不恨你阿孃,打你賣了我,咱們就恩怨兩清,我二丫你用賞賜的身子性命為你掙了最後一份銀子,我對你李家再沒有半分虧欠。”
她泣不成聲,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先前在楊家看到我畫面:楊桃眾星捧月的熱鬧,前擁後簇的幸福,人人稱羨的榮光……
畫面突轉,又是當時破廟的場景。她被那些噁心的人按在身下,她被楊桃解救,她那麼低聲下氣的求著楊桃,楊桃卻那麼趾高氣揚又傲然絕情的拒絕和離開。
她想起楊苗說是楊桃帶人送她回家。
二丫死死的咬著下唇,血液浸了她一嘴又從嘴角處流了出來:又是你楊桃,怎麼處處都是你啊楊桃?若不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回家,我二丫能落得這步田地?
若不是你將我嚇回家,說不定我能在外面闖出一番名堂,再等些日子我爹孃消了氣,我回家認個錯挨頓打,我便還是有家的孩子,還是有阿爹阿孃的孩子。
“楊桃,好一個楊桃,我記住你了,我二丫會結結實實記你一輩子!”
二丫雖說姿色平平,可好歹是花兒樣的年紀,身段也還看得。恰好也緊著要人,便被賣了進去。
別看也是賣笑賣羞的地方,可照那下等窯子已經是上層的待遇。
用人伢子的話說:“你這回可走了狗屎運,好好跟著媽媽學,等身上有了功夫,勾著個富貴主顧討好,指不定就給你贖了身。所以啊,你也別緊著哭,等有人給你贖了身啊,可就是富貴人家的姨娘,那可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受著丫鬟伺候的正經主子。”
打那之後,二丫被改名月季,日日受著調教和訓練。
楊桃知道她被賣到的時候,月季都已經接了段日子客了。每當她揮著手帕迎客,每當她在各色恩客身下承寵,她都會在心裡咬牙切齒的喊楊桃的名字。
“你記好了楊桃,是你將我害到了這等地步。是你將我作賤成了這幅樣子。”
楊桃唏噓不已,她也曾去過二丫家。本意是想勸李家長輩替二丫贖身,可站在門口就聽見她爹歡歡喜喜的喝酒,更說再有個姑娘才好,缺錢了還能再賣些銀子使喚。
當她聽到這些的時候,就知道再勸也不會有什麼用。
趁著忙完鋪子裡的事情,楊桃有意無意的也在樓下站站。有一次撞見二丫,她渾身的脂粉燻得楊桃頭疼,那傷風敗俗的穿著更扎得楊桃眼疼。
“二丫?”她不確定的問。
站在樓上,等著夜幕迎客的二丫也看見了她。她眼中立馬迸射出寒意,片刻後卻卻嫣然一笑,收起了恨意:“官人要上來坐?可你這女個家的裝扮可不成,你要真想來啊,不如讓媽媽花幾兩銀子買了你,等你進來保管是享不盡的福氣。”
說話的時候,月季衝楊桃丟了帕子。楊桃躲閃不過,被那帕子當頭蓋了頭臉,引得樓上一眾姑娘笑出了聲:“看她那呆樣,到了床上也只由著官人們擺弄的份兒……”
“你知道什麼,就這樣不經人事的樣兒才官人們喜歡呢?你瞧那臉蛋,輕輕一掐都能出水。”
“臉上出水算什麼?那裡……”
姑娘們沒羞沒臊,說出的話簡直不堪入耳。楊桃又羞又氣抓下臉上的帕子扔在地上,狼狽的逃了。
便是匆匆跑來,身後還追來月季囂張的聲音:“告訴你,二丫早就死了,姑娘我如今叫月季,花魁月季!你要不服氣,你改明兒也來。本姑娘親自教你功夫,保管你恩客不斷不多久就能搶了我花魁的名頭。”
楊桃攥進了準備借給她贖身的銀子,一張臉皮羞惱得快要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