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喬家藥鋪就開了起來。起初,也當真沒什麼看病的人,就是尋常抓藥的人也都不進喬家藥鋪的門。
鎮上藥鋪那麼多,沒必要非得去犯了事那一家,萬一被當著同黨惹出事兒呢?
楊桃在門口掛了個降價的牌子:虧本處理陳藥,免費把脈看診。
這一來,倒還真有人上門,不過都是些沒了法子的窮苦人家,買點藥都費力更別想從他們身上掙銀子。
王嬸本就是個心軟的,看著患者實在窮困,好些藥材都沒有收錢:“你們要有心,等病好了便給我送些米糧吃食吧。今日不同往時,我家也等著糧食下鍋呢。”
喬家的事方圓幾十裡的人都聽說了,他們遭了這麼大的難還肯幫人,大夥心裡也感激。
有些人硬是留下了錢,實在拿不出錢的,回頭也送來了米糧。
“可這也不是個法子啊。”王嬸收拾著草藥,發愁的看向楊桃:“家裡根本就沒了存銀,咱們就靠著鋪子裡這點東西翻身呢。這來的都是窮人,咱們光顧著接濟了,等鋪子裡的藥材一空,哪裡還有本事開下去?”
楊桃想著也是這麼回事,可她也實在想不出好辦法來:“若是不降價,只怕連上門的人都沒有,這……”
“趙郎中這塊活招牌不在,能信咱們的人也不多。這可是為難人了。”
又說起趙郎中,楊桃心裡就悲慼得很:“就算喬家得罪了人,可關我師父什麼事啊,無緣無故的抓他做什麼?”
“喬安也想不通這個,可想不通能如何?官家要抓,小老百姓有什麼辦法?”
依著看診臺,楊桃似乎又看到了師父把脈時嚴肅得嚇人的臉,似乎又聽到了他訓斥她的古板聲音。
這個糟老頭,性格古板說話刻薄偏生又生了一副軟腸子,就這性格,也不知道在牢裡要受多少罪。
隨手翻著案上的《針灸圖》,楊桃又想起在製藥房被師父追著打的場景,跟著又想起了在郭家的驚險場面。
“當初,咱們豁出所有扯住了郭老太的命,如今郭家可肯拉扯咱們一把?”
想著郭老太當時對她的感激,楊桃想厚著臉皮過去試一試。
她整理好藥箱針囊,便帶著喬繡去了郭家,她說:“也不求郭家去縣太爺跟前說話,只要肯讓咱們進門,肯讓我再給老祖宗把脈看病,咱們那鋪子就能活過來了。”
楊桃有郭老太特意賞下的腰牌,尋常來看診也沒受過阻攔。可這次將腰牌遞上去,守門的小廝卻沒有了一貫的小臉:“等著,我去回個話。”
打從離開喬家藥鋪,楊桃就沒再來郭家診脈。郭家下人來找過楊桃兩回,楊桃拒絕了。
如今她再想來,卻換成了郭家拒絕她。
老祖宗的貼身大丫鬟跟著小廝一起出來的,她居高臨下的朝楊桃點了頭,而後從袖袋裡拿出兩錠十兩的銀子塞進楊桃手裡:“這是我們老祖宗的一點心意,楊大夫你別嫌少。”
什麼意思?當他們是上門來要錢的?
楊桃將銀子推回去,努力微笑著道:“姐姐誤會了,我就是不放心老祖宗的身體,來給她老人家請個平安脈。”
“明人面前說什麼暗話?我們管家親自出馬可都沒能將楊大夫請來!這會兒就算有什麼惦記,也絕不是在惦記老祖宗的身子。”
丫鬟掃了眼跟在一側的喬繡,又笑著將那二十兩銀子推進了楊桃懷裡:“拿著吧,咱們這種出身,二十兩也夠多了。你走了這一趟,老祖宗也順了你的意。你要還嫌少,呵……”
她眼睛裡有明顯的輕視和嘲弄:“更多的,郭家倒也賞得起,可也得對方配。楊大夫你是救過我家老祖宗,可大夫本來就是治病救人的啊,郭家沒短了你們診金,也給了賞賜,總不能沒完沒了吧。這人啊,還是得要臉!”
楊桃的臉燒得火辣辣的疼,她的腿想落荒而逃,她的手想將銀子扔回去,可她最後卻收了銀子,端端正正的給丫鬟行了個禮:“楊桃謝過老祖宗賞賜。”
丫鬟不躲不避,趾高氣揚的受了楊桃的禮:“恩,回吧,別再來了。”
楊桃和喬繡悶聲往回走,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可走著走著,楊桃便聽見了喬繡掩藏不住的抽泣聲。
“傻丫頭,哭什麼?”
楊桃掏了手帕給喬繡擦淚,勸道:“咱們來的目的本就不單純,受這樣的待遇也沒什麼不對。”
喬繡抬起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看楊桃,裡面的淚珠兒還搖搖欲墜:“話是這樣說,可不肯幫打發了我們走就是了,做什麼拿銀子來糟蹋人?我們是窮,是處境艱難想求著人拉扯一把,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