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遠不懷好意的看著喬安,他篤定了他會出醜。
秦夫子的講學針對的是秀才考舉人,喬安一個連秀才都沒考上的門外漢,他通什麼律法?若不是喬夫子在學院中還有點人脈,就憑著一個喬安有資格進這禮堂裡來?
被點了名的喬安也有些無措,他雖然也看過幾本和律法有關的書,對本朝的刑統也還算熟悉。可難倒了滿屋子秀才的考題,他要如何作答?
對方來者不善,偏生又地位超然,沒多少人肯得罪。只喬二叔謙卑的抱拳求饒:“安公子點名作答,按理沒有不回答的道理。可喬安連童生試都還沒下場試過水,只怕沒能力……”
“喬夫子這就太謙虛了。”安知遠微笑著擋了回來:“喬安可是咱們縣裡的頭號才子,據說明年的童生試定奪魁首。有這樣的實力,對這麼個案例還能沒有見解?”
說著話,他眼睛已經粘在了喬安身上,語氣裡全是輕蔑譏諷:“是浪得虛名,或者是性格慫,沒膽子在眾人面前露臉?”
他身旁的公子哥兒笑了起來,雖說聲音不算大,可侮辱的意思太過明顯。
喬二叔緊捏了拳頭要和秦夫子說話,喬安卻拉住他輕輕搖了搖頭。
安知遠是權貴,尋常人誰肯去得罪他?便是秦夫子剛直不阿,也沒有總給人家找麻煩的理。
他看一眼神色緊張又氣惱的楊桃,她安靜的站在秦夫子身後,無比的礙眼。
喬安往前一步,衝眾人拱了拱手:“喬安不才,愧不敢當才子的封號,更不敢輕狂認定了自己能奪童生試魁首。至於秦夫子的問題,喬某倒有自己的一點愚見,倘若說得不對,還請列為指正。”
安知遠唇角噙著個輕視的笑,朝他比劃了個請的姿勢。
喬安看一眼坐在上首的秦夫子,得他准許後才道:“繼母之所以為母,全因為父親和父親的關係。如今父親死,母的名義自然勾銷。所以,養子誤殺於她,不該以弒母論。
繼母先對養子起了殺心,間接殺了丈夫。養子為父報仇,錯殺繼母也在性情之中。所以,才從輕量刑。
綜上所述,喬某以為該以普通誤殺立案,參照繼母歹毒在先的情節,從輕發落。按律,當罰銀五百兩,流放一千里。”
很多人跟著點了點頭,覺得有理。一心想挑刺的人雖絞盡了腦汁,也沒找到喬安的硬傷。
秦夫子讚賞的看了喬安一眼,點頭道:“當年的大理寺卿便是如此結的案!”
連大理寺卿都搬出來了,誰還敢說喬安答得不好?
一屋子的學子下意識的鼓起了掌,有的人還直接讚揚了出來。
一心要看人笑話的安知遠氣得胸口發悶,不過在面上還是不陰不陽的讚賞了喬安兩句:“果然是頭名才子,名不虛傳。”
心裡卻暗暗記住了喬安的名字,想著早晚要找讓他狠狠的栽個跟頭。
角落裡還有個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注意到了喬安,他一臉滿意的看著喬安英俊的側臉,吃吃的笑出了聲。
“這個喬安,往後肯定比秦夫子還有出息。”
一旁的‘小廝’曖昧的懟了‘公子’的肩膀,調侃道:“不是來看秦夫子的嗎,這麼快就改變心意了?”
小公子轉身給了丫鬟一個爆慄,虎了臉道:“連本小……公子你都敢調侃了?活得不耐煩了不是?”
丫鬟故意做了個害怕的表情,取悅了自家小姐之後,又笑嘻嘻的道:“小姐若想接近這個喬安,奴婢倒還能找到些門路。”
“一個窮酸書生,誰稀罕接近他了?”
話雖這樣說著,看著丫鬟的一雙眼睛卻亮閃閃的發光:“你路子倒是野得很,什麼人都搭得上邊。”
“我不過有個表妹跟著喬安的孃親學醫藥罷了,小姐也將奴婢說得忒不堪了些。”
她們說話的空檔,秦夫子又提了好幾個不太好回答的問題。安知遠一看喬安皺眉,就急吼吼的想要為難他,喬安的答案雖不能次次驚豔全場,可也僥倖的平安度過,便是沒有答好也不至於出醜。
安知遠氣得肺頁子發疼,明面上卻也無可奈何。
‘小公子’看喬安的眼神更帶了星星眼:“不愧是才子,果然學識淵博、氣度不凡。”
又看安知遠,眉眼之間就帶了鄙夷:“仗著老子的官帽耍威風,什麼東西。”
丫鬟也扁了嘴:“他那樣的還妄想娶小姐……”
小公子一瞪眼,丫鬟立馬閉嘴。
“你不是有個表妹在喬家當學徒嗎?好好的去打聽打聽,看看這喬安怎麼惹上了安知遠這麼個二世祖。”
丫鬟趕忙點頭:“等得空,我便去問二丫。她肯定不會對我有所隱瞞。”
看著喬安鋒芒畢露,在眾秀才之中也算得上出彩,楊桃唇角就不自覺帶了笑意。那神采間,藏著淡淡的自豪。
小公子眼風不經意的往她身上一掃,眉頭就皺了起來:一個丫鬟,也敢明目張膽的看著喬安,還露出那樣不知廉恥的神色?
太陽都快下山的時候,今天的講學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