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鎮江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已經來到他面前的趙猛，看來自己已經病的不輕了，動不動就會睡著，連趙猛進來都沒感覺到，如果是敵人的話，他早就死掉了。
人老了……不行了，死亡的威脅是那麼迫不及待的威脅這個戎馬一生的老人。
“趙猛你來了，來來……”唐鎮江抬起已是滿是繭子的手，想把趙猛招呼過來。
趙猛抬起頭來，看到唐鎮江的一瞬間，心裡猛然咯噔一下，威武不屈的唐老爺子怎麼一夜之間老了這麼多？
據說唐鎮江因為接連失敗而被氣倒了，但是趙猛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嚴重，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原本的精氣神，成了一個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行將就木的老人。
趙猛的心，被猛然觸動著。
他規規矩矩的站起身來，快步走了過去，害怕慢走一步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似的。
“猛猛啊……“唐鎮江用蒼老的手撫摸著趙猛的頭，猛猛是他的乳名，從小唐鎮江就是這麼叫他的。
自從趙猛參了軍，當了帥，唐鎮江就再也沒有這麼叫過他了，而如今唐鎮江卻再次叫起了他的小名。
趙猛的心房終於崩潰，嗚咽的流出了眼淚，“唐老，我是猛猛。”
唐鎮江看著他哭泣的樣子，心裡也明白這淚水一定不是假的，“我看你從小長到大，既忠心又義氣，人聰明還勤奮，如果你的親生兒子那可真是好了，不過這些年來我也最疼愛你，拿你就當親兒子看了一樣。”
說到這唐鎮江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一下。
老將軍說的不假，唐鎮江的心都擰成了一團，那些溫情的，刻板的，如父一般溫柔而嚴厲的過往像過電影膠片一樣，一幕一幕的在他的腦海中彙映著。
“唐老對我恩重如山，趙猛沒齒不忘！”如今趙猛也只能這麼說，但是說出來的同時心中好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那麼疼，疼的鮮血直流。
“趙猛啊，我時日無多了，以後趙家我也不知道靠誰才好了，你的兩兄弟都被俘虜了，幾千個與我們朝夕相處的兄弟全都死了，我現在只有你……也只能靠你了。”唐鎮江搖了搖頭，一聲嘆息。
“趙猛一定會不負所望，殺掉蒙古敵寇，救出哥哥，揚我們唐家軍的軍威！”趙猛抱著拳頭，無論是真是假，這個樣子算是做足了。
唐鎮江看了趙猛一眼，若有深意的說著，“趙猛啊，自古忠孝兩難全，有些事情你一定要慎重做選擇……”
趙猛聽到唐鎮江這一句話，心中猛然被擊中了似的，忠孝兩難全？難道唐鎮江知道了什麼。
緊接著趙猛說，“這是我給你的部署圖，你按照此部署與蒙古軍周旋一定能獲勝，但我也沒法保證你兩個哥哥目前
是否生命安全。”
趙猛顫顫巍巍的接過來了唐老將軍給予的部署，仔細的看著，同時心中想著他說的話。
難道這就是唐老的意思麼？獲得對蒙古的勝利，也許難以保全他兩個哥哥的生活嗎。
也許……如此吧。
趙猛並不想將真相說出，並不完全是出自一個間諜的覺悟，而是出自不忍心，他是真的不忍心讓這麼一個垂垂老矣即將死去的恩人，知道他們三兄弟陷害了他整個唐家的事實。
能夠讓唐老糊里糊塗死去比他清醒的知道痛哭其實要好得多了。
“趙猛知道了，末將這就回去研究部署，老將軍好生休息，我一定會不負所望。”趙猛抱拳一步步退了下去。
一直退到營帳門口的時候，唐老將軍才緩緩的說，“要聽從自己的內心！”
聲音不大不小，好像正好飄到了他的耳尖，若有如無，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把趙猛震撼的全身都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他才裝做什麼都沒聽到似的，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回自己的營帳之中。
帳中燃燒著薪火，暖烘烘的讓原本緊張而沮喪的趙猛祛除了一身的寒意，他軟若無骨一般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無物的瞪著房頂，思緒萬千卻又胡亂的抓不到一個重點。
只有那一句輕飄飄的話，卻仿若重如千斤一般。
“要聽從自己的內心！”
不停的迴響，不停的在他的大腦中盤旋。
……
安靜下來的唐老大營之中，唐風輕和杜子譽從後方走了出來，杜子譽站在唐鎮江的身旁，好奇的問著，“唐老將軍，你覺得趙猛是不是真的叛徒？“
唐鎮江眯了眯眼睛，非常肯定的搖了搖頭，“他確實是內奸，我看著他長大的，他的一舉一動我都明白，他在掙扎，與自己的良心掙扎。”
杜子譽點了點頭，“我看這趙猛並非無情無義之輩，他對你的尊敬和感恩是從內心發出的，並不是矯揉造作出來了，看來要背叛你，他自己也非常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