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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夜海升明(五)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海一端臨近大海,常有海鳥低鳴。

真理頂著橫斜的冰雨小跑前進,隊伍還沒走遠,她估計自己很快就能趕上了。她的腳步有些急促,每一步都會濺起地面上大量泥水。湯姆給的黑斗篷起了很大作用,它從頭到腳蓋住了真理,雖然寒冷不可避免,卻沒有了那種徹骨的寒意。

沒多久,她就看到了自己前方黑壓壓的隊伍,總算追上了。壓迫感頓時又加重了幾分,真理咬咬牙,開始放緩腳步在隊伍後面跟著,她不敢太過靠前,同時她沒有任何計劃,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完全憑著一種感覺就追了上來。

瀚海騎士看上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如果實力允許,真理恨不得上去抓住他的鐵殼子,狠狠地問他是不是感覺不到冷,反正她的四肢幾乎麻木了了,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好累啊,她想。

好在他們還是停了下來。瀚海騎士做了個奇怪的手勢,所有騎士同時停下。他們停在了一片無人的空地,在這座剛剛起步的夜海城裡,有許多這種已經拆毀卻還未重建的地方,嚴格來說她現在生活的無名巷也屬於這種情況,只是那座古宅已經有了一段歷史,不可能隨意拆除,最終得以保留下來。

接著,其他騎士們開始有條不紊地搭建帳篷,分發食物,而那位瀚海騎士只是仰頭看著天空,雨水打在他的面甲上,自始至終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當然即使說了,百米之外的真理也聽不見。

此時她的肚子已經開始不爭氣地抗議了,整個下午她只喝了一杯牛奶。坐在屋簷下擋雨的她感到有些洩氣,心想這回是真的傻了,自己一個人跟上去又能怎麼樣,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有,就冒失地想要追到夜海聖殿?

她起身打算回去,然而剛動一下就愣住了,一柄劍穩穩抵在了她的脖頸處,劍身細長,黯淡的月光透過雲層灑落,流淌在劍刃上,劍鋒散發著清寒的氣息。一個巨大的黑影將自己籠罩著:鐵甲騎士用劍抵住了女孩的脖頸,劍鞘上的寶石如海一般深邃。

此時在她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那位還在仰望天空的“第三騎士——瀚海”,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完全沒有發覺,在自己發楞的一小會兒功夫,他就跨越了百米的距離,並悄無聲息地來到自己身後。

“氣息很弱,但跟了很久。”他第一次開口,面甲中發出的卻是金屬般的聲音,尖銳冰冷,渾然不似人類。

“別,別殺我,我不是壞人。”真理果斷舉起了手,想著先投降再說。

瀚海騎士一動不動。

“我想,你們既然是聖殿騎士,肯定要去夜海聖殿的,我也要去那裡。”

“做什麼?”瀚海騎士問,真理想這傢伙不太愛說話,一個字也不肯多說,肯定是連自己都嫌自己聲音難聽。

真理瞬間就換成了哭腔,反正下著雨,你也不知道我臉上的是雨水還是眼淚,她是這麼打算的,裝可憐混過去:“我自小和妹妹相依為命,她得了很嚴重的病,昨天病情又惡化了,吐了好多血,大家都說只有去聖殿,還有一點希望。”

“不在一起?”瀚海騎士繼續問。

真理想了一會兒算是聽明白了,這是質疑自己妹妹病重還讓她留著一個人,心裡抱怨再多說幾個字不行嗎。

她哭地越發大聲:“可我沒錢,全身上下一個銅板都沒有,僱不了馬車,我揹著她在外面受凍更不好,而且我聽說現在很多人失蹤了,外面很危險,正巧你們就來了,我跟著你們壞人肯定不敢接近。”幾套下來,真理成功地把梅拉奶奶說沒了,還順便還把梅莉絲說成了絕症,可憐這小丫頭現在被關在自家小黑屋裡還在擔心姐姐。

利劍回鞘,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真理知道自己混過去了,原來第三騎士也這麼好騙啊。

“我帶你去。”瀚海騎士的說。

真理轉過身,第一次看見近距離直視這位瀚海騎士,他穿著一身甲冑,從頭武裝到腳,看不見臉,影影可見藍色的頭髮,她立馬給他打下了膽小鬼的標籤。他個子蠻高,得有兩米左右,在他的身上,真理可以感受到很清晰的壓迫感,但她可以確認自己絕對不是被這個膽小鬼給嚇到了,那是一種真實的壓迫。

這回他的話總算好理解了點,但真理其實已經準備撤了,可是她沒有選擇,現在溜一定會引起懷疑的。

爆炸辣椒彈就在口袋裡,她考慮使用它,那種劇烈的辣可以一瞬間讓他喪失多種感官能力,不管他是什麼怪物都得恍惚一會兒,自己只要屏住呼吸一定能找到機會開溜,但她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她突然想起了那該死的爆炸效果,這個距離自己怕是沒機會跑了,還有她不清楚對方的反應能有多快,沒準自己剛要動手,就被幹掉了,她在書裡看到的那些什麼高手都是能感知殺氣的,在她看來,自己可是未來最偉大的巫藥師,一點巫藥下去得倒下幾千幾萬人,怎麼會沒點殺氣呢。

轟然一聲巨響突兀地打斷了真理的胡思亂想,大地隨之震顫,遠處的空地上火焰升騰,宛如無數赤色的花朵在黑暗中婉婉盛開,爆炸帶起的熱浪掀起了一陣猛烈的狂風,帶著碎石和塵土向外翻湧,積雲也被震散,冷冽的月光照了進來。火舌彼此纏繞、撕咬,數百把長劍同時出鞘,這一刻,整個夜海都亮了起來。

真理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的爆炸辣椒彈,心想自己還沒扔呢。

受到熱浪衝擊,她一個踉蹌跌下去,好在被瀚海騎士及時拉住了:“躲起來,別靠近,別走遠。”他交代道,然後兩腿發力,一個俯衝,帶著他厚重的甲冑跨越了數十米的距離,原本在他腳下的地面龜裂開來。真理看地嘴巴都合不上,同時也知道了他是怎麼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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