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自顧自地說著,全然沒有注意到羅似乎一點也沒有要聽的意思。此時他思考的是另一件事。街道喧囂,人流不息,他飄了上去,在這人流中肆意穿行,誰也無法阻攔,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多出了一隻無聲無息的幽靈。
“你突然跑什麼啊大叔?不願意說也不用跑啊。”女孩兩手叉腰,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羅用手指指指自己,女孩莫名地點點頭。他還是不信這個邪,於是伸出一隻手點慢慢朝著女孩頭上落去,最後他的手穩穩停在了那裡,他的確觸碰到這個女孩,憑藉靈魂之身。
“你有發現我跟別人不大一樣?”羅很好奇。
“當然不一樣,你扮的幽靈看上去就像真,不過這到底怎麼弄的,居然還有一種透明的感覺,真的,太逼真了,如果你參加魂歸節肯定會萬眾矚目的。不過魂歸節明明還有幾天,你這麼快就......”
“你有沒有想過,我真的是幽靈,或者說,一個還沒有散去的靈魂。”羅突兀地打斷了女孩。
他有兩種猜測,第一種是這座城市此前從未有過靈魂,所以女孩第一次看到靈魂才會顯得很吃驚,但這不大可能,因為一座城市這麼多人不可能從來沒有人死去,第二種就是女孩只能看到自己,但這也沒有道理,自己跟其它靈魂比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大家都是一團麵糊你怎麼只看到我。
最要命的是,羅細細打量了這個女孩,只有十小几歲的樣子,黑髮紮成了一縷縷可愛的小辮子,穿著一身略顯寬大的白色布料配黑線縫邊的修女服,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你到底怎麼看到我的,就憑眼睛比我大?
“真的嗎?真的嗎?你真的是幽靈?”沒想到女孩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更起勁了。
“你看我的腳都沒有落地。”羅一邊讚歎女孩心真大,一邊證明自己。
“嗯,嗯,還有呢?”女孩點頭,但還是不相信。
“你看,除了你,誰也看不到我,更碰不到我。”羅再次用路人做了個示範,雖說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證明的,變成靈魂也不算是什麼光彩的事吧。
女孩的眼睛越發亮了起來,開始接受了這個事實,羅感覺自己像個傻子,難道變成靈魂後太久不動腦子已經生鏽了?
羅從她的身上看不到一點害怕的樣子,正常人早該跑了好不好,可她卻仰起了頭,懇求道:“那麼幽靈大叔,你看,只有我能看見你,這麼有緣,你以後帶我出去好不好?我就跟著你混,咱兩合作肯定天下無敵啊。”
天下無敵先不論,羅姑且問了一下“你指的出去是?”
“就是出去咯,外面,離開夜海,到整個世界。”
“嗯,很有志氣,再見。”羅揮揮手轉身就走,但他卻沒能沒走的了,他的胳膊被什麼死死拉住了,羅很不適應這種接觸到實體的感覺,“那你有別的同伴能介紹幾個給我嗎?”小女孩緊張兮兮地四下張望,嘴裡喊著“你們好啊。”
“沒有了,我猜現在除我以外的所有的靈魂,都聚集在同一個地方,準備爭奪大餐呢。”羅說。
“那不就得了,你看你就一個人,也沒別的人能看到你,跟你說說話,多可憐啊,你就帶上我,保證不會拖後腿,我還會唱歌,能給你解解悶。”小女孩仍是倔強的死死拉著羅的胳膊,一點沒有要鬆下來的意思。
羅自認為還沒有可憐到要一個小丫頭來同情,但不知為什麼,或許是被某句話觸碰了,他說:“你之前提到那個什麼節......”
“魂歸節”,小女孩立即提醒道,心想這事兒有轉機,“那天大家都會扮成各種各樣的鬼怪,然後躥到街上,所有的食物和酒水全是免費的,那是我們最大的慶典。”
想象著這個群魔亂舞的畫面,羅不禁一陣寒顫,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節日,這座城市本身就很詭異,混亂不堪卻異常繁華的街道,掛滿遍地的羊皮燈,以及,能看見靈魂的女孩......
“好,魂歸節,我就在這裡呆幾天,魂歸節之後我就離開了。”羅說。
“不許騙小孩哦。”聽得出小女孩有些失望,但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帶她出去的,或許這只是她一時興起,過幾天就不提了。況且他區區一個靈魂,無法對現實造成任何干涉,隨時可能會消失,帶上她就等於讓她獨自承擔外界所有的危險。
“那我們現在就是朋友了,作為朋友,你能帶我飛一下嗎?”小女孩試著問道。
“這......”原來是這個打算啊,羅鬱悶地想,不過看著也不重,於是乾脆同意了,“小菜一碟,不過事先說好,摔下來可不關我事。”
女孩躍躍欲試,主動舉起胳膊,羅於是飄了起來,拉住她的手,發力......毫無動靜,小女孩只覺得自己輕了點。
羅本來就是一團黑白色的臉更是滿臉黑線,難怪剛剛被女孩拉住胳膊就跑不了了,自己力氣已經變的這麼小了嗎?其實一般來說這並沒有什麼關係,哪個靈魂是靠力氣吃飯的?但海口已經誇下了,於是他再度發力,吃奶的力氣憋了出來,女孩的腳跟終於開始離地,她歡呼了起來,很快腳尖也離地了,羅有些得意,帶著女孩一直升高了數米,四處逛圈,途中遇到些酒鬼,他們拼先是命揉眼睛,然後見了鬼似的跑掉。
“真的飛起來了,大叔你厲害啊。”小女孩一路都開心地大喊大叫,羅根本沒有心思回答她,只是覺得很累,原來靈魂也會有感到累的一天。
誰讓他遇見了個比幽靈還奇怪的存在。
不知飛了多久,女孩落地了,立刻就給了羅一個大大的擁抱,在她過去的記憶中,只有那一座無比莊嚴的大教堂,無數人站在一起禱告,高貴的大主教站在最高處,他的法杖泛著冷冽的青光,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感到自由。
羅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他試圖轉移話題:“還沒問你叫什麼呢。”
“真理,不知道誰給起的怪名字,還不如叫歪理好呢,大叔叫什麼?”
“羅,好像也有點怪,還有就是,別叫我大叔了,我記得我好像沒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