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老師好。能夠救她真是菩薩保佑。”她笑著,眼睛裡閃著晶瑩的淚珠。
爸的眼睛有些閃爍,沒接她的話。低下頭問我“你洗的衣裳呢?”我指了指腳邊的木盆。
“衣老師,她還不到七歲就洗衣服,你也太放心了吧!她姐呢?”她指著盆子,眼睛裡帶著憤憤不平的怒火。
“這是我的家務事,請你尊重。”爸臉繃得緊緊的,聲音冷得象冰。一手端盆子,一手拉著我就想往回走。
“佩玉,佩玉。”我大喊。
“哈哈,我在你背後,我回家羅。”她嘣跳著從我們眼前飛跑而去。爸看了她一眼,眉頭緊皺。拉我的手使勁一握,痛得我尖叫起來。
“衣老師,黃蓮請你下週星期天下午三點到松林坡談談。”胖姨拉住爸的衣服笑著說。
“沒時間。”爸乾脆地答。
“她說見不到你,就到你家裡見。”胖姨扔下一句話,不再理爸爸,轉身對我說“衣依,胖姨名叫黃菊,記住菊花就記住了阿姨。我住在那條船上,看到沒,船上有個紅色的68號,阿姨是清泉鎮的。你可要記住我。”黃菊說完抬起頭來,看了爸一眼昂首挺胸地向她的船走去。
嘿,好慈祥,她是我媽就好了,我在心裡產生了幻想。一想到漂亮的媽,心裡就恐懼得汗毛直豎,望著黃菊的背影我不由自主地長嘆了一聲,唉……
一番折騰,時間已近中午,太陽直直地射在河灘上。爸的白色短袖襯衣很快就被汗水溼透了,他的臉緊繃著,幾乎是拖著我往前飛奔。突然,我的右腳不知踩到什麼,刀割一樣的痛,我叫了起來……爸好象沒聽到我的叫聲,拉著我繼續走,我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爸才停下腳步。
我的右腳板全是血,鞋子爛成了兩半。看到血,我哭得更慘了。我坐倒在地,抱著腳不肯再走一步,哭,撕心裂肺地哭。
爸厭惡地盯了我一會,掃了眼流血的右腳,彎下腰用左手把我抱了起來。腳還是痛,但是沒敢再哭泣。腳還在流血,河灘上撒了一路。
爸爸直接把我抱到了學院醫務室。因為放假醫務室大門緊鎖,爸猶豫了一下又折回家裡。
一路上沒有一個人,佩玉早已經蹦跳著跑得沒影了。也許是天太熱的緣故吧。
但是我卻突然間感到全身發冷,腳已經痛麻木了。我挨近爸的胸膛,我的眼睛有些模糊,眼皮撐不起來,我索性把眼睛閉上了,起初還能聽到知了的叫聲,漸漸地世界突然間就一片沉寂,我昏迷了。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我和外婆睡的硬木板上。屋子裡靜悄悄的。我悄悄跳了下床,“哎喲,腳一觸地就痛得我大叫起來。”隨著我的叫聲,在堂屋裡打磕睡的爸一下子衝進屋來裡,“你醒了。把藥吃了。”他拿了個藥袋子,裡面有黃色,白色的藥片,他用搪瓷杯給我倒了杯開水。他的臉沒有往日那樣嚴肅了,聲音也溫和了許多,我看了他一眼,把藥倒進嘴幾次都吐了出來,爸豁地站起來,臉色變成青色,馬上又恢復了常態,然後他把藥磨成細末放進湯匙兌水讓我喝。藥很苦,我還是喝了。
“腳,好些沒有。”他讓我躺在床上,把我的腳抬起來看了看說“還是得消炎。不要走動了,在床上靜養。”
“哦,”我點頭。靜養,我在心裡捉摸。還沒等我想清楚,姐姐就衝了進來。“沒死呀,禍害一千年!說得沒錯。”姐姐學著媽的聲音抑揚頓挫的。
“胡說八道。出去。”爸生氣地把姐吼了出去。
聽了她說的話,我心裡好難過,我是禍害嗎?那麼想我死。我偏不死。我在心裡下定了決心。
姐姐出去了一分鐘,媽一手牽弟弟,一手推著姐姐走進屋來。“你叫她出哪去?說清楚……”她的臉脹得通紅,太陽穴的青筋突突地直往外冒。
爸直視著她沒有言語。媽把姐姐往爸身邊推,“去,我看哪個敢喊你滾,歪筍子擋了正竹子,那來的道理。”
“鬧夠了嗎?她這樣很容易感染成敗血症。”爸壓低了聲音走到媽面前,湊在她耳邊說。
“哼,活該。”媽惡狠狠地看著我說。
“如果她真的死了,我們也走到盡頭了。”爸把聲音壓得更低了。
“哼,算你狠。”媽的臉紅了又白,連轉了幾次,才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