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高振先是做了叛徒親口說出了藏經書的隱蔽位置;後又辱罵了玄甲人跟唐國公李淵;再就是威脅要告發玄甲人行事累贅引發諸多事端。光憑這些,高振絲毫不懷疑一旦玄甲人佔據主動就會立馬先了結了自己,畢竟對於馮北柱來說自己再有錢也不過是下賤的商人。
而高振最討厭的恰恰還就是自己的性命被他人掌控。
相較之下,由於高振篤定許為是個守諾且容易受騙的人,即便陸敏和隱山衛想殺自己,已經許下諾言的定會保護自己。
其實即便在暴怒之下,快速環視巡查過整條船的高振也已經打好了算盤,他很清楚如今在這條船上,除了馮北柱以外,就剩許為最能打了最能護住自己了。
而至於高振跟虞大江之間,那些關於鏢行生意、關於花魁沈鈺兒、關於其他更多利益糾葛間,二人的博弈和陽奉陰違,此更為後話,如今臨陣倒戈的高振已經來不及再去思慮該如何應付虞大江了。
不過這世上本就沒有誰會心甘情願一輩子受制於人。尤其這個人也和一眾大官文士一樣常常在大庭廣眾下就會不留情面地稱呼自己為下品、為粗鄙、為末流…
無論怎麼說,高振的臨時倒戈雖是衝動之舉,但對於他自己來說也未必就是壞事。
馮北柱見自己手下僅剩的兄弟們被十來個人殺散,正在圍攻中艱難應敵,而搶走了經書的吉昊又不知所蹤,生怕吉昊遁水而走,質疑自己的目光反是堅定了起來,架勢也轉守為攻,似要以手上那杆玄龜馱碑錘與這艘船上的所有人做最後的了斷。
“喂!”許為在馮北柱箭在弦上之時想要叫住他,前者在出聲的同時還躲過了馮北柱的霹靂一錘。
“看看你周圍吧,你根本不知道天下蒼生是什麼!”許為又一個閃躲避開了馮北柱石錘痛擊,嘴裡還在不依不饒,“你、我、高振、還有這船上的所有人,每一個都是天下蒼生,天下蒼生從來都不是你口中敷衍帶過的百姓們的統稱,而應該是每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又如何?就算是每一個活生生的人,等楊廣那種陰損殘暴之人當上皇帝,不還是會隨意剝削捨棄乃至送這些活生生的人去死,有什麼不一樣嗎?!”馮北柱惱怒心焦,騰空翻轉轟出黑雷般一錘迫得正要說話的許為大步後蹬,撤到了露臺的另一面。
許為看了眼手上被石錘砸出凹凸的長生刀,心疼無比,正當他咬著牙打算再以更快的招式迫使馮北柱像之前一樣無法使出全力時,馮北柱卻未向著許為的方向衝來,反是拎錘回身把一名圍攻著玄甲人的船工當頭給砸了個頭扁眼出。
面對氣勢洶洶的十來個人,馮北柱又揮出三錘,所到之處血肉橫飛,許為追至其跟前時,馮北柱已經暫且嚇退了高振收買的那些人,救下了一眾受傷的兄弟,那些玄甲青年沒有一個有性命之憂。
追至馮北柱身前的許為同樣惱怒地質問道:“為什麼從始至終你都覺得,天下蒼生會心甘情願地去被剝削,被犧牲,每一個活生生的人,難道不會自己做選擇做決定嗎?!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死,決定自己的刀揮向哪裡,決定自己應該保護那些人…如果日後的隋君真是一位暴君,那麼每一個天下蒼生都可以選擇不服從他乃至推翻他,這才是人之常情吧!”
許為抬手橫刀擋住了為了能得到一萬貫銅錢還要繼續捨命去搏殺的幾名白衣人和船工,繼續說道:“你們這些門閥勢力,張嘴閉嘴就只有天下,只有蒼生,卻沒有看到每一個活生生的人,天下蒼生不過也就是你們爭權奪利,利用他人的說辭罷了,要我說,那些自以為是的門閥士族沒有一個是不可取代的,能夠決定天下大勢的,從來不是門閥間的你爭我奪,而是每一位活生生的百姓心之所向的選擇。”
馮北柱聞言,再次遲疑了片刻,但很快他重又疾步向前,玄龜馱碑錘也裹挾著旋風勁力朝四周猛攻,勢如破竹的路數將一眾被萬金收買的護衛和船工嚇得抱頭鼠竄。
“你放屁!”馮北柱怒道,石錘唰得一下直往許為腰間,又唰得一下鐵畫銀鉤下砸,而後追身翻轉一躍唰得一下直朝許為頭上打去,“我主一心為江山社稷,竟讓你說得一文不值,少在那給我詭辯,面對那些已經被楊廣和宇文述給害死的好人,自私的你可對得起他們?!”
馮北柱本就已經鏖戰了很久,他爆發勁力無人能敵,速度又快得出奇,即便體魄過人又加以修習過呼吸的技法,也難免有些體力不支。
此外馮北柱現在還邊打邊轉腦子與許為理論,心思甚至也需要去關注自己那些受了傷的兄弟,他石錘的招數依然又快又猛,但在許為眼裡卻已是殊為凌亂。
招式一旦凌亂起來,其間隙便多出不少,因為長生刀上的浩然正氣而接續上御衛術呼吸的許為,此刻才總算能夠勉強達到僅憑微小身軀扭動便躲過馮北柱一切進攻的境況。
躲閃動作一旦變得微小極限,許為出招的速度自然也會提升更多,只兩個交錯後他便佔了上風,同樣也是邊打邊說道:“楊廣兇殘,還未成太子手中便已人命無數,他必會遭報應。包括我在內也有動手殺他的理由,介時若要殺他,我許為義不容辭,但此刻我更需要保護我的兄弟,保護無辜城頭莊百姓,保護陸家,保護陸曉,這是我的選擇,每個人都應該有機會做出自己的選擇,而且選擇從來就沒有對錯。”
馮北柱沒想到之前自己一通通試圖擾亂許為的心神的高談闊論,現在居然被許為利用其中角度狠狠反駁,反倒擾亂了自己,他也明白自己的招式動作遠沒有一開始那樣果決有力,於是決定拼死一戰,大喝一聲道:“我為天下,你為身旁,既然你我二人所做選擇截然不同,那就不必在言語了,納命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