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高瘦的野狗,已分不清身上皮毛的顏色,大部分都掉了,裸露在外的面板長了膿包,一塊白一塊黑,看著十分滲人。它在一條狹窄的巷子裡,把半個身體都鑽進倒在地上的垃圾桶裡,不停的用爪子,把裡面積蓄了很久,發著惡臭的垃圾給翻出來。野狗的口中掛著乳白色的粘液,不停的吐著舌頭,翻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塊能吃的東西。
突然,這隻野狗警覺的豎起耳朵,從垃圾桶裡出來,盯著巷子邊的一道鐵門看了幾秒鐘,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一溜煙的跑走了。
巷子裡,只有滿地的垃圾,還有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喪屍的低吼聲。那道鐵門,終於在一陣折騰後開啟了,先是一把一米多長的簡版長矛從裡面伸出來,接著才有人探出腦袋,小心翼翼的往四周觀察。
這塊區域的喪屍,在這幾天裡相對少了很多,也許是這一帶的物資在被幾番搜刮後,已經所剩不多了,那些倖存者,也轉移到了其他地方。一旦人都走光了,喪屍也沒有了食物,就慢慢離開。屍群的活動規律,不是人類可以理解的。一種沒有智慧的生物,通常不會按常理出牌。儘管這一路上沒有受到太大阻礙,但每一步行動,都要細心到極致。
鐵門內陸續出來幾人,帶頭的是建海,毛亮,然後是張昭,汪武還有王影。他們每個人的背上,都揹著一個揹包,不過看揹包乾癟的樣子,他們這一趟出來,並沒有什麼大收穫。
來到基地已經有三天了,雖說和李子敬他們就像一家人一樣,基地的食物也暫時充足,但張昭覺得,如果自己這群人,只是伸手去拿物資,而不幹活,長久下去,肯定會被其他人抵制。既然每個人都有分工,有付出才有回報,那麼自己又憑什麼坐享其成呢?
由於郭榮和其他一部分人都受了傷,行動有所不便,出去搜尋物資的任務,就落在張昭他們這幾個只是受了輕傷的人身上。今天出門的人有兩隊,一隊是以成鵬為首的基地成員,一共十人,駕駛著大車,去了較遠的地方。他們的任務更重,不但要尋找一些生活物資,還得觀察更遠的地形。
張昭這一隊,只有五人,離開基地也不遠,大約就五六公里,他們打算著今天出門,能找到一路結伴而來的這些人的口糧,也就知足了。可出來大半天了,每個人的揹包,連三分之一都沒有裝滿。這一帶大概也被基地成員翻找了幾遍,更何況喪屍病毒爆發了幾個月,那些與食品有關的店面早就被其他人搶的連個麵包屑的沒有。
食物的來源,主要是商超和小店裡的真空包裝食品,像麵包,泡麵這類的,可以較長時間的儲藏。而這其中,又要淘汰掉那些因漏包而發黴的,或者保質期較短的。這型別的食物,任誰也不敢去吃。早些時候,在一個小區外的小店貨架頂端,發現了半箱火腿腸,可當箱子被拿下來後,撲面而來的是陣陣惡臭,那半箱過期火腿腸,長滿了白色挪動的蛆蟲。張昭天生就怕這種無骨軟趴趴的玩意,嚇的把整個箱子甩到了門口,扶著身邊的牆一陣乾嘔。
食物稀缺,已經出現了當初預想中的情況,畢竟官方所說倖存者的數量,也只是估計計算的,真正要把人類和喪屍的陣營,按照比例去算,完全是不可能。這幾個小時裡,他們大約找了十幾家店,戰果只是可憐巴巴的五人一頓飯的分量,按照建海的話來說,這一波虧大發了。
又走了許久,張昭愈發感到不安,四周的環境,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原本在這樣人口密集的地方,喪屍的數量不可能會這麼少,那些單個在遊蕩的喪屍,就像凌晨四點鐘就起來去公園晨練般,慢悠悠的走著,對陌生人毫不理會。
項城不算大,但在同等大小的城市中,人口算是中上水平,就算那些喪屍可能跑到了其他地方,也似乎不太可能像現在這樣。地上屍體很少,那些被撕得稀巴爛的骨骸,大多都是喪屍病毒剛爆發時遺留下來的。
“你們會不會覺得有點奇怪。”張昭終於忍不住問。
“怎麼,你發現了什麼?”王影問道。
張昭搖搖頭,道:“那倒沒有,只是感覺有點不安心。”要是像以前一樣,路上都是三五成群的喪屍,反而是個正常的情況。
“別自己嚇自己,這不挺好的嗎。”汪武拍拍他的肩膀道。他們現在所在的,是一個新建小區外。一隻穿著制服的喪屍,在窄小的門崗裡,不停的用身體去碰牆,同一個方向撞了幾回,又慢悠悠的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就這樣重複著相同的動作。這隻喪屍也是夠可憐的,可能是喪屍病毒剛爆發的時候,躲在門崗裡,不知道在什麼情況下,身上被咬了,直到屍化,就一直沒有離開過。
小區外,可以看到不少廣告標牌,什麼多少錢可以買房,預存多少抵多少,包括小區外的商鋪,都是隔著幾間掛了門頭廣告。這種地方几乎沒有油水可撈,本身入住率還不高,商鋪的招租也還未滿,生活設施相對老小區,差了不止一個檔次。末日前高昂的房價,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裡,有大部分人一輩子只是為了一小套房子奮鬥一生。而如今,小區的房子充滿了危機,沒有哪個人願意住在這種地方。人類的求生意識,是要遠離喪屍,而不是生活在喪屍群的夾縫裡。
大家走累了,都坐在臺階上休息,像幾個閒散的社會浪子。張昭正尋思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眼前突然有個刺眼的光一閃而過。他馬上警覺起來,站起身環視四周。可四周出了遠處在遊蕩的喪屍,就沒有別的東西。荒涼低沉的環境,容易讓人產生各種疑慮,特別是他這樣一個善於幻想的人。
可沒等他坐下,眼前的光又快速閃過,這一次,張昭迅速的就捕捉到十字路口對街的樓層,一個敞開的窗戶。
“張隊,有情況?”毛亮坐在他身邊,見他幾次的表情都是這樣,馬上問道。
“我估計對街的樓層裡有人。”張昭道。如果只是遠處的玻璃,因為某種原因晃動,而把陽光反射到這邊,應該或長或短會有一個頻率。可那個窗戶裡晃動的鏡子,卻是沒有頻率的,除了前面兩次,後面還晃動了兩次,中間相隔的時間都不一樣。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那個視窗裡的人,是故意這麼做,來吸引他們的注意。
“有幸存者?我們去看看,說不定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王影起身道。視窗的鏡子,似乎成功引起他們的注意後,就沒有出現過。
張昭欲言又止,按照他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出來只是為了尋找物資,並不想參合其他事情。不管對方是什麼人,需要什麼幫助,都和自己無關。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不是當面遇見,避無可避的事情,自己去了,不是自找麻煩嗎。
王影的某種性格,真的非常適合電視劇或者小說裡的人物性格,自己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就沒有見過他這樣的,說是無私,也不完全是,按照郭榮的說法,就是傻,腦子有時候不會拐彎。拒絕幫助別人,不是自私,更何況是在末日,至少張昭是這麼認為的。
沒等大家反應,王影就小跑起來,無奈之下,張昭也只能背上包,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後。建海和毛亮,還是挺服王影的,畢竟這麼久的時間裡,他所表現出的行為,可以稱的上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所以王影要做什麼,這兩人基本上不會有異意。高大威猛,看起來很老實的汪武,跟在張昭旁邊,卻是一臉凝重。
對街只有一棟三層高的小樓,小樓旁邊就是街道綠化和河道,其他地方都還在興建。小樓的面積還算大,門前停車場有三四十個車位,這棟歐式建築上的燈箱,用英文飄逸的寫了幾個藝術字,看起來倒像是私人會所一類的場所。
此時的停車場,通道上也隨意停放著幾輛車,車門敞開,座位上有不少凝固的血跡,不敢去想象,末日來臨時,那些人臉上驚恐的表情和撕心裂肺的慘叫。小樓的大門緊閉,汪武嘗試的去開了幾次也無法開啟,這就說明,門是從裡面被反鎖的,那麼這裡有人倖存下來,還是有很大的可能的。
國內的門不像國外,多數是木製門,一般第一道門都是用防盜門的,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光靠氣力,根本不可能破開。那道鏡子的反射光,只是閃動了幾下就沒有再出現,張昭推測,那個人似乎做的很倉促,怕被什麼人發現。是求救訊號的可能性很大,因為一般倖存者躲藏在安全的建築裡,就不希望被其他人發現,這已經不是末日初期,經歷恐怖如煉獄般的洗禮,經歷了人心黑暗膨脹的一面,沒人會這麼傻。
無法貿然的去敲門,心中反覆思索各種可能性,張昭微微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