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大林去外地轉了已經有二十多天了,各一兩天就給姜二發來報平安的資訊,並告訴姜二現在自己已經到了呼市,再有四五天辦完了事就要回來了。姜二欣慰得很,大林是個能辦大事的人了。眼瞅著真正的春天就來了,桃花杏花滿山遍野地開,卻突然迎來了一場覆天的大雪,厚厚的雪壓著剛嫩了、綠了、紅了的山頭和樹林,包裹著準備鬥豔的花骨朵,不由的得讓人對雲山這番景象憐香惜玉。
姜二隻好招呼著蓋房子的工人休息休息,免得雪滑傷了身體,還特意去三毛子那裡包了兩天場,讓務工的人全去看錄影了。雪雖然下著,但是姜大生那邊卻忙得很,七八天的營生排得滿滿的,算上張斌一共招了三個打雜工,眼下最缺的是角兒,李家傑聯絡著之前單位的同事,高薪的工資,又挖來了一副架子,羅波兒性子有點孤僻,一直是一個人表演獨角戲,姜二和大生曾和羅波兒說過,不行喊幾個同學來幫忙,但是羅波兒心有苦衷,略帶為難的拒絕了,姜二不方便打聽羅波兒的苦衷,只好另作打算。
和往日一樣,今兒個店鋪裡還是剩下姜二和廚師老郭,姜二在後院臨時搭的棚子裡,幫著老郭削土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這時候隔著音,聽著店鋪前邊有人喊著:“有人在嗎?有人在嗎?”姜二連忙出了棚子,趕到了前邊的店鋪,進了店鋪,姜二見外屋裡站著一箇中年帶著一男一女兩個小青年,都穿著小開領筆挺的職業西裝,那打扮和氣場,一眼瞅的出是公家人,姜二連忙問道:“幾位有什麼事嗎?”
中間站著為首的中年人,問道姜二:“請問,您是姜二興同志嗎?”姜二連忙點頭說道:“是咧?有事嗎?”那中年人伸出了手,示意和姜二握手,接著說道:“你好,我是省紀檢委的王存志,專程來向你打聽點情況。”
姜二聽了,心裡明白,該來的終於來了,這番情景自己已經在腦子裡,已經演示了無數遍,連忙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擦去剛才削土豆帶著的泥土,略有些緊張的握著王存志的手,說道:“呀,呀呀,是大領導咧,您好您好,屋裡坐”說著話把眾人讓進了裡屋,然後衝後邊喊道:“老郭,老郭,快準備點熱水!”
等幾人都進了裡屋,姜二讓息著幾人上炕,只有中年男子坐在了炕沿邊上,那個女的尋了個凳子坐在爐子一邊,順手掏出了個筆記本,準備隨時做筆記的模樣,男青年則一直站著沒動,姜二詫異的看著幾個人,略顯緊張的問道:“領導,這,這這是啥事啊?弄的訥怪緊張的,訥沒犯啥事吧?”
中年人笑了笑,緩解下緊張的氣氛對姜二說道:“同志,不要緊張,我先介紹下,我是省紀檢委調查專員王存志。”一指那個男的說道:“這位是監督員李力”又一指女的說道:“這位是記錄員,馬婷婷,我們這次是專程來向你打聽點事。”姜二還是緊張的回答道:“好咧,領導打聽啥事您說,訥知道的保證全說。”
原來外省的街頭小報和三流雜誌,不時的有報道雲山305事故的事情和故事,報道的不光有事故的慘烈,還有官場爾虞我詐,營私舞弊的故事,於是又不少的小報記者蜂擁到雲山,至於是不是來求實報道的無從可知,但是來的記者,臨走時總會兜裡揣的滿滿,嘴巴抹得油油地走,甚至有些連三流報社都算不上的記者和採編也來了,雲山就像一塊發臭了的肉,招惹著無處宣洩的蒼蠅來叮這口美食。
雲州市和雲山縣十來天的功夫,送走了不下二十波的記者。這番熱鬧的情景,省會的記者怎麼可能不知道?省委黨委的人又怎會不知道?終於省委按奈不住了,派下了紀檢委來調查,下來的人甚至連市委都沒去報道,分成了三波就地展開了調查,速度之快讓市委措手不及,王存志是走訪民調的,根據當日的新聞報道,現場處理的影片上,只有姜二一個人是露臉的,來到雲山隨便找個人一打聽,就知道了是聞名雲山的二宅先生薑二興,於是自己這個小組的第一個民調就來到了姜二這裡,當下詢問著姜二,305事故發生當天的事情經過,和處理結果,姜二當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張勝利如何來叫自己,自己如何去現場處理的,特別誇張了張勝利現場指揮的情景,如何不辭辛苦,如何任勞任怨,如何安撫群眾,就連醫務人員都不願意接手的殮屍營生都親自上手,最後又是如何送自己回來的,詳詳細細說了一遍,王存志聽著不停地點頭,馬婷婷則一直不停地記錄著,約摸著半個小時,姜二才敘述完當天的情況,幾個人的談話算是暫時結束了。王存志和李力一起拿過了馬婷婷作的記錄,當著姜二的面,三個人頭頂頭的復看了一遍,看完了王存志問姜二:“同志,您看這份記錄和咱們的談話內容一致嗎?”
姜二則讚歎著:“一樣咧,一樣咧,了不得咧,了不得咧,這字寫地可真快,還這麼整齊,難得難得,哦對了!”姜二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事似的說道:“領導啊,那天還有個事情咧,就是訥處理完了事故要走的時候,醫院有個小姑娘,跑過來要訥簽字咧,因為訥不是吃公家飯的,心裡也怕擔了責任,所以訥就沒簽,最後就是那個派出所的張所長,他不怕擔責任,他籤的咧,這個事情重要嗎?”王存志聽了,立馬精神了起來,畢竟他們現在調查的只有這份口供和一段新聞採訪的影片,還沒有實質的現場證據,連忙問道:“是個啥簽字?”姜二仔細想了想說道:“醫院的小護士好像說是事故記錄表,上邊寫著死了多少人,都誰誰誰處理的,怎麼處理的表格。”
王存志聽了不住的點頭,對姜二說道:“嗯嗯,這個情況很重要,謝謝同志的積極配合。”姜二假裝後怕的樣子說道:“領導啊,訥這和你們交待情況,你們不會來找訥後帳吧?訥可是本分人,小老百姓,將來不會給訥惹個啥啥啥的禍事吧?”
王存志聽了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從兜裡翻出了個卡片,遞給了姜二說道:“同志請放心,只要你剛才述說的情況屬實,那就沒問題了,一切有政府給你做主,這是省紀檢委的舉報電話,和我個人的聯絡方式,假如將來因為您的這個調查,給您惹了麻煩,你可以直接找我,或者我的上級領導就可以。”
姜二聽了連忙接過了卡片,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上邊寫著一排紀檢委的電話號碼,又笑呵呵地說道:“行咧,行咧,有這個訥就放心咧。”
王存志讓馬婷婷把姜二剛才介紹的情況又記錄了下來,幾人核對完,稍坐了一會兒,王存志說了點客氣話之後帶著人走了。姜二瞭著幾個人,開著車走遠了,心裡才真真兒的緊張了,連忙跑去了餘善慶的小賣鋪,想著給張勝利打個電話,通個信,電話都拿起了,突然又放了下來,因為姜二明白,說不定現在張勝利身邊也有人在調查了,發了訊息過去別弄巧成拙,惹了麻煩,只好先給大林打了傳呼,讓大林不用轉了,回雲山……。
正如姜二猜想的那樣,張勝利身邊正有個叫林正英領頭的紀檢委小組,向他調查情況,此時的張勝利儼然是個戲精,先是假意替市局和縣委打掩護,說著服從組織安排,心無怨言的話語。在紀委調查組一再強調,要求張勝利如實回報交待的調查下,這才變成受害者,把自己心裡的冤屈述說了一遍,請求著組織給出頭。當然,他不會去和紀委談論王部長和自己的那番交代,只是把自己曾經盡心盡力為百姓造福,為人民做事的事敘述了一番,尤其是305事故自己的處理過程,說的那是個詳詳細細,清清楚楚。所以的情況講述了一邊,調查組核對了記錄,這才滿意的走了。
據說還有一組直接去了市委,去調查市委的高層,只是有個什麼結果,那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怎麼樣,305事故的處理結果,就要真相大白了,不管需不需要有人去背鍋,但是某些有冤氣的人,終於要出口氣了……。
四月份的天氣,終歸是要暖和起來的,下了一天的雪,只用不到兩日的功夫,便消融的一乾二淨,不見一絲的蹤跡,不見雪的雲山變得泥濘起來,猶如雨後的天氣,偶爾聞得見泥土的芬芳,被雪裹了兩日的花骨朵,再次綻放了起來,更顯得嬌豔。大林隨著綻放的花骨朵也回到了雲山,二林見到了回到店鋪的大林,高興得吱呀亂叫,還把和自己一般高的大林抱起來轉了兩圈,白瑩只以為著大林是回官家窯去處理舊房子,埋怨著大林的一去不歸,但還是特意給大林開了小灶,端上了一碗前幾日賈邦國給工人們改善伙食的羊肉。
這幾日來雲山的省委調查組還沒走,逗留在雲山和雲州兩地,姜二不方便和張勝利見面詳談,一日晚間通電話,兩人商量好了,眼下就不要見面了,等著305事故的風波平息了,兩人再見面。等著人都出去忙了,只有大林和自己倆人的時候,姜二才詢問大林這二十多天的行程。
大林對姜二述說著這些日子的情況:“二崗啊,你可不知道,訥把這一輩子的火車都坐完了,你是不知道,外邊大著咧,咱雲山和官家窯跟人家比起來,連人家火車站的那點地勢大都沒有咧。”確實,大林這次跑得都是省會那般的大城市,小小的雲山確實不能比,接著大林把自己按照姜二準備好的材料和故事,去了外地才開始列印成冊子,挨個寄給能看得見,買得著的地方雜誌和小報。基本上每個城市都得郵寄出幾十份上百份才算完,如此再換個城市,就這麼繞著雁北轉了一圈,直到接到了姜二的訊息,才迫不及待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