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山巔大殿依舊雄偉高聳,屋頂上的琉璃瓦仍然寶光流轉,靈氣逼人,顯然並非俗物,每一塊瓦片拿到外面去,都是數十枚折背錢的價碼。
大殿形制古樸典雅,雕樑畫棟,尤其是屋脊上伸出的龍首飛簷,氣勢不凡,栩栩如生。
然而寧白峰和東羽卻沒有心思仔細檢視這些,不是這些寶物不夠吸引人,而是那突如其來的說話聲更為動人心魄。
寧白峰心沉如水,自進入秘境起,除了在黑岩石臺遇到挫折之外,這一路走的還算順風順水,很容易就讓人誤以為這裡真是一處寶物滿地的殘破秘境,但自始至終,他都抱有一種不信任的警惕之心。
因為他從來就不信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就算有,也不會掉到他的頭上!
這一次的榆錢秘境之行,難免會他想到上次紫竹林少年和老者的事情,若非他處事謹慎,沒喝下那杯茶,否則就和那兩名女子一樣,死的無聲無息。
東羽雖然性子跳脫,但自下山以來,遇到事也不算少,上次紫鳶山神的劫難中,他差點就死在徐星洲和劉大石的手裡。
所以對於這種修為高的老傢伙,從來不敢掉以輕心,在他眼裡,修行之人還不如廟裡那些山水神靈來的好相處。
寧白峰與東羽對視一眼,俱都看見了對方眼裡的那抹警惕。
東羽將泛著微光的枯草斗笠重新扣在頭上,以心湖傳聲道:“善者不來,玄關極有可能就在裡面,甚至這些灰霧都與此有關!”
寧白峰點點頭,同樣心湖波動起來,“如今濃霧圍山,我們就算拿到玄關也沒辦法回到渡口處,雖說善者不來,能不起衝突就不要起衝突,最好能從此人嘴裡知道出去的路,但是也不能毫無防備!”
沒弄清情況不貿然出手,是克己。
隨時做好戒備,是防人。
遊歷四方,唯有克己防人,才能相安無事。
寧白峰當先走向大殿。
東羽緊隨其後,手中掐住劍訣,隨時做好出劍的準備。
大殿門高戶深,門頭並無牌匾,兩人邁過齊膝高的門檻時,東羽偷偷抽空瞄了一眼胯下的翠如碧玉的橫亙木枋,心裡暗自咂舌,乖乖,上千年的靈木樹心拿來當門檻木枋,這得是多大的財大氣粗。
進入正殿之後,陰暗的氣息驟然撲面而來。
寧白峰立即屏息駐足。
走在後面的東羽險些撞到他身上,但是等不到他說話,這股陰暗的氣息就將他的話堵在胸腔裡。
呼吸間,適應殿內的昏暗之後,寧白峰立即回頭。
所有的光線全部被身後的門戶阻擋在外,門內一片昏暗,門外光明敞亮,門裡門外彷彿兩重世界。
寧白峰隨即轉頭打量這座大殿,但是看清裡面的情況後,瞬間瞳孔微縮。
正殿裡面恢宏雄偉,支撐大殿的樑柱如同托起一片天空,仰頭觀看,如同仰望蒼穹,顯得自己愈發渺小,然而這些都只是殿內的襯托,真正讓人心驚的卻是大殿裡的枯骨。
從寧白峰兩人腳下一丈外開始,地面上就鋪滿累累白骨,一直延伸道大殿深處,直至隆起一座白骨小山。
原本寬敞的正殿,就因為這些白骨堆成的小山,顯得有些擁擠狹小,也因此讓整座大殿陰沉恐怖。
“這是死了多少人?!”
東羽怔怔的看著面前的骨山,下意識的輕聲問了出來。
作為一個正經修行的仙家子弟,從未上過戰場,看不到屍積如山的情況,自然也就看不到白骨成堆的情景。
寧白峰同樣不曾見過這種詭異而恐怖的景象,沉默片刻後說道:“你說過,當年的迎仙宗是被太康帝國的修行者所滅,這些屍骨極有可能就是迎仙宗弟子,只是不知為何會堆積在這裡。”
此時,那道微弱的聲音再次響起,經過空曠的大殿迴盪,這才讓人清晰可聞。
“人生傲骨,只因不願屈服,這才容易遭到屠戮,修行之人從來都是逍遙法外,如何願意受到凡俗之人的管制,太康帝國修士殺人之後堆積在此,只是殺雞儆猴罷了。”
......
寧白峰立即循聲望去,細細察看之下,這才發現白骨山堆上,有兩團幽藍的火焰,隱隱閃爍不斷。
幽藍火焰的來源,是白骨山堆上端坐的一個奇怪之人。
之所以說奇,是因為這個人渾身骨瘦如柴,乾癟的身軀沒有一絲肉質,嶙峋的骨頭外面包裹著一層灰白色的薄皮,細如柴枝的脖頸上頂著一個碩大的骷髏頭,若非眼眶裡有那兩團幽藍火焰般的眼睛,簡直與骨山裡的其他枯骨無異。
之所以說怪,是應為這個人身上纏繞著數道鐵鏈,纖細的脖頸被死死鎖住,破鼓一般的腹部被鐵鏈洞穿而過,伸出的漆黑鐵鏈延伸至骨山兩側的大鼎上,受到如此摧殘,此人還未死去,如何不是怪事。
骨山堆裡鎖著一個瘦如枯骨的怪人,這樣的畫面很詭異,又有著說不出來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