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清晨時分,寧白峰被書院的晨鐘聲驚醒,此時窗外天色尚未亮起,眼見也沒什麼睡意,就提著林廚子送的那把長劍出門來到院子。
習慣性的左側挎劍。
一式三練。
約莫修習的有三炷香的時候,書院的第二次晨鐘響起。元鎮打著呵欠,拉開門走到院子裡,眼見寧白峰在那戳樹棍,當然,這是元鎮給取的名字。對著寧白峰打著呵欠道:“天都沒亮,瞎戳什麼呢,也不怕別人罵你有病啊。”
寧白峰換出胸中氣息,說道:“你以為跟你一樣,除了吃就是睡,氣海開闢這麼久,都沒見你動彈過。”
元鎮撇撇嘴,“吃飯睡覺,天經地義,多好。”
寧白峰笑道:“天經地義,你倒是會用詞,在哪偷來的。”
元鎮一仰頭,鼻孔對著寧白峰,高傲道:“什麼叫偷,那叫學。這院子前邊有塊石頭,上面就刻著這幾個字。”
寧白峰懶得跟他計較,換完氣,又接著修習。
興許是被寧白峰說了一番,元鎮拍拍臉走到一邊,打起寧白峰見過的那套拳法,虎虎生風。
一套拳打完,晨鐘再次響起。
此時此刻天色已經大亮,從院門口看去,院子外面的小路上不時有人影走過,晨風拂過,大袖飄飄。
將劍收回劍鞘,恰好看見書院講授羅本提著兩個包裹走進院子,對著寧白峰和元鎮說道:“不曾想兩位公子這麼早就起來晨練,羅本此來是應山主的要求,給兩位送院服,邀請兩位一起前往棋坪講堂參與晨讀。”
寧白峰一愣,與元鎮對視一眼,心想,昨天老山主說讓兩人閒暇時去書院講堂聽聽課,本以為是客氣話,沒料到這麼早就讓人過來叫兩人過去。
元鎮繞了繞頭,有些羞赫的說道:“羅先生,我識字不多,只上過幾天私塾,這跟著去晨讀,不太好吧。”
羅本將包裹放到兩人懷裡,絲毫不以為意,微笑道:“不打緊,只需要跟著其他人一起讀就行,也不是多高深的典籍,只要是識字,沒什麼困難的。”
接著又催促兩人趕緊換上院服,到時候一同前往棋坪講堂。
待到兩人換上院服走出屋門,羅本眼前一亮,只見寧白峰身著白色院服,配逍遙巾,長身玉立,雖相貌不英俊,但自有一股堅毅的氣質。而旁邊的元鎮,雖是同樣的打扮,但看其舉止,怎麼也掩飾不住,那股從精氣神上透露出來的靈動。
跟著羅本出門後,林間小路上不時遇到些同樣是趕去棋坪講堂的學子,見到羅本後都是躬身行弟子禮,然後離開。寧白峰這才發現,自己學到的行禮方式似乎和他們有所不同,大致上類似,但在其他的一些細節上,有些差別。略微思索便明白,昨日老山主所說的家學淵源,估計便是與這有關。
行走間,元鎮拉著羅本問道:“為何書院這麼早就開始敲鐘,而且還是敲三次,這不是誠心不讓人睡好覺麼。”
羅本卻哈哈一聲笑,“書院的這套敲鐘,名叫三醒晨鐘,意思是讓人明白,晨起的時辰到了,切勿貪睡。而還有一個叫法名為三省晨鐘,取自上古聖賢所說的‘吾日三省吾身’之意。”
待走到棋坪講堂,寬闊的場地上已經有不少身著院服的書院學子,面朝東方,正襟危坐。由於來的較晚,前面的位置早已坐滿,羅本只得將兩人安排在靠後一點的位置,這一點倒是頗合元鎮的意思。
學習著前方其他人的坐姿方式,寧白峰放眼看去,只見前方身形高矮胖瘦不一,甚至還看到不少年長者,觀其服飾的差別便明白,這些都是書院的講授。
不多時,老山主也來到棋坪講堂,跟石桌後的眾人見禮後,便轉身。只見正襟危坐的眾人立即起身,在老山主一聲“禮起”下,對著東方初生的朝陽,恭敬行禮。
禮畢,眾人坐下,翻開桌上書冊。
寧白峰和元鎮兩人也拿出同樣的書冊,這些都是先前羅本帶來的包裹裡面的物品。
片刻後,棋坪講堂的廣場上,整齊而浩大的讀書聲響起:“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清晨時分,名為“石雲”的小山上,縷縷晨風帶起薄薄的晨霧,輕柔的拂過山頂的書院,隨著的讀書聲響起,洪亮的聲音迴盪在山林間,慢慢的,以山頂書院為中心,一股常人看不見的氣流匯聚到山頂的棋坪講堂。
隨著聲音迴盪的時間越長,匯聚而來的氣流是越聚越濃郁,如同輕柔的溪水盪滌在山間,溫潤,清新。
寧白峰開始是跟著老山主的語調在讀,慢慢的,似乎是受到影響,到後來近乎是不自覺的高聲朗讀起來。
不經意間,一股輕微的刺痛從眼睛上傳來,寧白峰這才發覺自己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盯著朝陽,而且時間已經不短,比往日裡修習望氣術的時間久很多。
眼睛微閉,讀書聲不止。
再睜開眼時,寧白峰駭然發現,整個棋坪講堂已被濃郁的靈氣環繞,如水波般沖刷在眾人之間。
轉頭向四周看去,充沛的靈氣隨著讀書聲不斷的在波動,以棋坪講堂為中心,不斷擴散開去。
抬頭看向空中,浩大的靈氣流,如雲朵般覆蓋在此地,卻又像是潮水般來回沖刷,似乎要將天地間的汙穢清洗乾淨。
當浩大的靈氣拂過身體,寧白峰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氣海也隨著讀書聲鼓盪起來,原本平靜的氣海表面已是浪濤滾滾。當靈氣流穿過身體,一道莫名的氣感停留在體內,雖然很淡,很微弱,但卻讓人神清氣爽。
寧白峰明悟,這就是儒家所說的浩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