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雅是陸軍省直屬上海日本憲兵隊本部特高課科長,他是一個特務,一個老奸巨猾的特務首領。他是一個非常有耐心的人,今年三十二歲,已經在情報機構裡摸爬滾打了十年。
他會在舞會上邀請名媛和自己跳上一支熱烈的探戈舞,也會喝從法國進口的葡萄酒。如果你和他結識,你會擁有一個有情調並十分優雅的朋友,但是如果你和他成了敵人,那麼他對你來說就會變成一個殘忍而可怕的存在。
而現在,他在林海的房間裡,看著躺在床上顯得有些狼狽的林海笑了。竹木雅走到林海的床邊坐下,從一旁的醫療箱裡拿出酒精和棉籤,他仔細的為林海擦去額頭上的血跡,他溫和地問林海為什麼要跑。
夜已經深了,冬天的夜晚是寒冷的,而現在林海卻感覺自己全身都像被火點燃。他昏昏沉沉的,根本聽不清竹木雅在說什麼,他覺得自己的眼皮很沉,身體也是不受控制的在打顫。
竹木雅看林海沒有任何想回應的意思,便離開了林海的房間,命令醫生為林海治療。
竹木雅坐在皮椅上,從兜裡掏出一隻雪茄塞進嘴裡。從書房的視窗往外看,是燈火通明的繁盛景象,舞廳還開著門,賭場也一樣,人們蜂擁而至,它們歡迎著每一個達官顯貴,它能讓他們都玩的盡興。
在這樣的夜晚裡,夜不成寐的似乎只剩下了竹木雅。
川村四郎是在一條弄堂裡找到林海的,那時候的林海已經走投無路,他發了高燒,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
弄堂裡家家戶戶的人都把門閉得很死,沒有一個人願意藏匿林海,故此,川村四郎很輕易地就搜尋到了他,並將他帶回了櫻木居。
川村四郎將這些彙報給了竹木雅,竹木雅漫不經心地將一顆黑子放在了棋盤上,他有些洋洋自得。他說,川村君,你看,這就是中國人。
實際上,林海從咖啡館跑出來後,他第一反應是去找唐音,只是有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唐音為什麼要幫他,又憑什麼要幫他?
因為他像野狼周木,所以竹木雅留下了他,而現在,和野狼周木接頭的玫瑰已經被殺害,他如果回去,會不會也被竹木雅殺死?他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來不及多想的林海只好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
他鑽進一條弄堂裡,有一戶人家看他穿的好又受了傷,開啟門請他進去,那人其實是想把他當肥牛宰,可又擔心他帶著槍,打算觀察他一番再另做打算。
林海看出他眼裡的畏懼與貪婪,他感到毛骨悚然,便掙扎著起身離開了那個弄堂。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但當他感到兩腿發軟時,他明白自己已經超負荷了。那嘈雜的腳步聲一直在附近迴響,斷斷續續,林海都要懷疑是那是自己的幻聽。
漸漸的,林海感覺到他們越來越近了。他沒了選擇,一頭扎進了一個弄堂裡便倒在了地上。
林海迷迷糊糊的做了好些不切實際的夢,他夢見竹木雅和唐音在跳舞,又夢見失蹤了三年的兄長是周木,還夢到很多日本人坐著船來到中國。
他想哭,他在夢裡非常想哭,似乎有巨大的悲哀一直埋藏在他心底,透過這個夢,它們得以重見天日。
林海是驚醒的,他的夢稀碎而荒唐,可他還是感到莫大的痛苦。
林海想抽菸了,但是上一次他買的那包哈德門早就成了空盒。他就坐在床上,雙手無意識地垂在身側,他目光空洞,像是一具屍體。
竹木雅看到這樣的林海時有些不快,他吹了聲口哨——像一個地痞流氓那樣的口哨。林海的目光就這樣被他吸引了,竹木雅坐在他的床邊,說,你看上去好像很不好。
林海說,我想抽菸。
竹木雅笑了,從兜裡掏出一支雪茄,劃燃火柴,他慢慢旋轉雪茄,把它均勻點燃後遞給了林海。他說,你應該會喜歡帕得加斯這個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