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忙道:“侯爺這可是冤殺我了,草原只能放牧,沒有礦山,因此無處鍊鐵,大家沒有鍋用,只好燒烤食物,關鍵是茶都不好煮啊,生活很成問題,您是沒有這個經歷,所以才會這麼說啊,不信,您到我大板升城、到我草原上去看看,我保證絕不胡言。”
常思豪在四姑娘山的山腳下住了這麼久,燒水都是用封在土灶裡的木桶,砍樹幹活,光有小脅差也很不方便,對沒有鐵器的難處十分理解【嫻墨:作者安排小常守墓,其意實在此,用阿遙和秦自吟的感情戲掛著,則使這一段生活故事成重心,讀來反察覺不出其真正用意,真賊文,】,心想木桶燒水基本不開,韃靼人一向喝磚茶,那東西煮起來相當費時,沒有鐵鍋,就更不用提了,草原遊牧,往來遷移,錫器一撞就癟,陶器最容易破碎,而且沉重,移動起來也確實艱難,
他頜首感喟這當兒,把漢那吉湊了過來,攏抱著他笑道:“一克常哥,我這回來了也,你反正沒事,到草原和我一起玩玩,看看我的家。”俺答拍大腿道:“對對,咱們禮尚往來,大明待我孫兒如此,我等正該回報,正好也讓侯爺感受一下咱們草原人的熱情。”烏恩奇一聽最為高興,和眾將都鼓譟起來連連稱是,鍾金笑道:“當初侯爺在我營中摔跤勝了烏恩奇,這名頭在草原上都傳遍了,可惜都嘆相會無緣,如今正該請侯爺過去,讓他們一睹英雄的風采。”
趙岢一看這熱乎勁越來越高,一旦侯爺真動心要去,那豈不是等於身陷虜營,忙在常思豪腰後輕捅,
常思豪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心裡想的卻和他不一樣,一來把漢那吉、烏恩奇等人都是自己的好朋友,草原人豁達,必不肯使詐相害,老俺答這次看來也是真感動,決然不會有假,二來這邊大事解決,隆慶多半要召自己回京或是幹別的,倘若派自己帶兵打古田,倒該去是不去,著實有些為難,從今次之事來看,高閣老和張閣老辦事英敏決斷,有他們在,國家必能走上正軌,自己不用再擔心了,三則鄭盟主說趙全為俺答建起板升,搞得欣欣向榮,自己倒真想看看所謂的混血雜居、大同景象究竟是怎麼一個樣子【嫻墨:鄭盟主口中描繪之圖景,一直是小常夢想情結,】,因此想了一想,說道:“既然老汗王與各位誠意相邀,在下卻之不恭啊。”
韃靼眾人聞言大喜,把漢那吉又說自己的妻子這些天和嫂子相處極好,另外也喜歡小侄女,要他帶著一起去,常思豪點頭,讓趙岢帶人回城,去接阿遙,方逢時一聽簡直胡鬧:對方的人質送回去,咱們再送給他們一個人質,這成什麼道理,此事幹涉重大,這位常侯爺實在太不懂政治,
王崇古倒笑了:“你說他不懂政治,我看他最懂得政治,鐵腕政治、懷柔政治,什麼都不如人情政治,政治這東西太過冷冰,充滿陰謀意味,像他這樣推心置腹,隨和坦蕩,才是大政治家的手筆啊。”方逢時道:“王大人,你該不會是真這麼想罷。”王崇古笑著壓低了聲音:“他這個侯爺,我看不過是當初皇上用來對付江湖人的工具罷了,如今百劍盟、聚豪閣和秦家相繼倒臺,人員收的收,滅的滅,他這把寶刀,也就無用武之地了,他給妻子守墓這兩年,皇上也沒召他,可見是什麼想法了,咱們有什麼不敢放的。”
方逢時點頭稱是,派人套車,把阿遙和常自瑤送到俺答營中,當天下午大軍拔營起寨,迴歸草原,
大軍馬快,第二天下午就到了,常思豪由把漢那吉引在最前面,離著老遠,就瞧地平線上波浪起伏,一片荒荒莽莽的草原中央有條黑色大河東西流淌,沿河建有一座大城,由於外圍沒有城牆,所以城中一切都是一覽無餘,城中都是一層或二層的建築,風格與中原略異,體表大多為白色,遠遠看去,好像一座座方形的豆腐塊錯落擺在一起,其中一座宮殿稍顯高大,像在這些豆腐塊當中擺了個火鍋,把漢那吉指道:“那裡就是板升城了,【嫻墨:黑水河邊,應是老呼河浩特】”回頭和俺答喊:“爺爺,我帶一克常哥先走了。”此時沒有明朝官員在,他說話已經全用蒙語,
俺答笑道:“去罷去罷,烏恩奇,你也去吧。”
把漢那吉一策馬,和常思豪帶著阿力哥、烏恩奇縱馬前突,盪風而下,
行到半路,眼見板升間行人面目已然可辨,忽然街上紛亂,一枝極不整齊的小隊從城裡跑出來,為首之人遙遙瞧見把漢那吉的隊伍,趕忙搖手呼喚,
把漢那吉認得那是老把督昆都力哈,忙往前帶馬用蒙語喊道:“這麼慌慌張張的,出什麼事了。”
昆都力哈大叫道:“不好了,大王子黃臺吉造反了。”
阿力哥、烏恩奇各自一驚,忙也往前湊來,問道:“怎麼回事。”常思豪當初在船上和把漢那吉他們學過些蒙語,也聽得明白,不由得也微微緊張起來,
昆都力哈到了近前,呼哧帶喘:“大汗帶兵走了,前幾天鍾金押著王廷輔那些漢人也走了,大王子黃臺吉召手下人不知謀劃了些什麼,剛才聽報說大汗和把漢王子歸來,一克哈屯正準備坐車出迎,他就帶人劫持了車駕。”
把漢那吉急道:“他瘋了,他劫持我奶奶幹什麼。”常思豪大奇:“一克哈屯是他奶奶,那就是黃臺吉的媽媽,黃臺吉劫自己老孃何用。”【嫻墨:脅老媽以令天下,壯哉我大黃臺吉王子殿下,】
把漢那吉催馬前奔,烏恩奇不放心,和常思豪眾人緊追在後面,
幾人策馬穿街過市,衝到那所大宮殿之前,就見大王子黃臺吉手拿彎刀,和一個披髮華袍、身上掛滿珠貝寶石的人正指揮一百多韃兵圍著那輛八馬寬車,一克哈屯手拿枯藤杖正坐在車裡面,旁邊伺候的壯女都被轟趕在外圍,遠處街道上、房頂上,四處都是圍觀的平民,有的是漢族人,有的是韃靼人,相互間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把漢那吉勒馬大喊:“大伯父,毛巴爾思,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你們要造反嗎。”
常思豪在後面問毛巴爾思是誰,烏恩奇手指那珠光寶器的華袍人道:“他是薩滿教的祭司,由於索南嘉措上師把黃教傳播開來,使他的地位受到很大影響。”
黃臺吉聽見把漢那吉喊話,勃然大怒,喝道:“什麼造反,胡說八道。”
毛巴爾思道:“大王子,還不殺他,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