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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點本068】八章 君臣逗 (2 / 2)

待一曲奏歇,幾人心中汩汩如流,從一種幽逸清遠的心境醒拔而出,隆慶象徵性地合掌輕拍了幾下,嘆說道:“還是榮華這手琴,能解朕之心愁啊。”

皇上心裡有愁事,做臣子的自當要相詢解憂,常思豪聽出話外有音,卻不來接這下茬兒,順水推舟地附和道:“郭督公不僅蕭吹得好,琴撫得妙,辦事更是嚴謹妥帖,有他提督東廠,監管天下,皇上自然高枕無憂。”

隆慶道:“可惜世間榮華只有一個,朕是處處用得著他,他卻分身乏術啊。”

常思豪不動聲色,繼續往偏裡引道:“聽說內閣中事務繁冗,李、陳、張三位閣老忙得團團打轉,莫非您是想將郭督公提入內閣麼。”

隆慶搖頭失笑:“東廠與內閣權責迥異,互不相通,就算榮華都能拿得起來,誰又能拿得起東廠呢,朕也是看他一個人無法琴蕭合奏,一時有感而發罷了。”

常思豪一副不無惋惜的樣子:“內閣中每日處理天下大事,任重繁忙,想來徐閣老之所以會一病不起,也是累的,現在除了張閣老年富力強,其它兩位閣老的歲數其實也不算小了,能早日提個人進去,替他們分擔一二也好。”劉金吾一聽心裡便有了方向:聽這話音,常思豪顯然是有意推薦人選,此刻用話引逗,只須皇上給個話頭兒,他就要順杆兒往上爬了,

隆慶沉吟一下,說道:“賢弟說的也是,不過六部之中官員緊缺,一時也難找出好的人選,閣臣不比旁人,須得威望素著,百官服膺才好,若是貿然點選,群臣不服,屆時反而會適得其反。”

常思豪清楚他這是怕自己胡亂薦人,先堵了道,以免說出來雙方尷尬,笑道:“政治這東西學問大,我這老粗就不大懂了,不過我總覺得百官服,不如民望大,就拿以前的郭閣老來說吧,單隻一件‘仁義巷’的事,他在我們這些老百姓心裡,那形象可就比別人高大得多哩。”【嫻墨:郭樸事雖流傳甚廣,小常倒未必真知,多半是和邵方聊天剛聊來的】

郭樸當年在朝為官,以清正廉潔著稱,留下很多逸聞趣事,在民間最為人稱道的,便是“仁義巷”的故事,起因是郭樸老家安陽的宅子被鄰居擠佔了一牆之地,兩家打起官司,互不相讓,郭夫人便派家人捎信到京師,請求身為閣老的郭樸出面撐腰,郭樸寫信一封回覆,夫人展開一看,上書:“千里捎書為一牆,讓它幾尺有何妨,萬里長城依然在【嫻墨:清朝張廷玉之父(憑記憶印象是他,待考)也曾有此詩,寫作萬里長城今猶在,兩故事極相近,但從年代上看,顯然後者是抄襲前者,但今猶在比依然在要好聽些】,今日不見秦始皇。”於是大感慚愧,不但撤訴,還將家宅爭擠處向內縮排三尺,讓給對方使用,這件事情流傳極廣,不管朝野民間,都傳為美談,

隆慶對此自然也是耳熟能詳,微笑道:“郭閣老乃端方長者,處世為人,確是有口皆碑的。”常思豪笑道:“原來您也挺懷念他,哎,郭督公,你的訊息靈通,不知你這位本家閣老【嫻墨:本家可笑,原是國事,偏扯得像家長裡短,是粗人聲口】退職之後,都在幹些什麼呀。”

郭書榮華微微一笑:“榮華雖與閣老同姓,出身卻低微得緊,不敢受侯爺這份抬舉了,這一年多來郭閣老回到家鄉,淡守田園,倒是十分清閒自在。”常思豪“哦”地應了一句,轉回頭道:“既然郭閣老閒居無事,皇上何不將他請回來主持政務,以他的威望和能力,應該是上合天意,下合民心的。”

隆慶目光遙遠,定了一定,輕輕發出一聲喟嘆,郭書榮華道:“侯爺有所不知,當初郭閣老申請休退之時,皇上再三挽留,但郭閣老連上三道奏疏,去意甚堅,皇上也是沒有辦法,這一年多來他以種地養花為樂,只怕多半是不願再重新出頭的了。”

“是這樣嗎……”常思豪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只要皇上想用,一道聖旨過去,總是能把人調回來,看現在隆慶這副樣子,顯然是沒有這份心,郭書榮華的代答也不過是託辭罷了,當初郭樸是受了高拱的牽連,被迫休退,此時徐階剛走就起復郭樸,不免有扇徐階耳光的嫌疑,看來皇上考慮的,也許更多是彼此的臉面。”

就在他陷入沉吟之際,劉金吾說道:“皇上,經侯爺這一提醒,我這才想起來,高拱高閣老回鄉養疾,算來也有年餘了。”

這話說得閒閒冷冷,似有意更似無意,讓隆慶微微一怔【嫻墨:非真怔也,實大戲子】,常思豪則更感意外,自己剛才表面說郭樸,其實意在高拱,無非是想引逗一下,看看皇上對於下野臣子的態度如何、有沒有再召回的希望,而高拱與徐階是對頭的事劉金吾最清楚不過,也必然知道此事敏感,不易讓皇上回答,此刻他偏偏毫不避諱地提及,明顯是在替自己開這個難張的口了,

隆慶鼻孔中輕輕“嗯”了一聲,目光就凝住不動了,常思豪不願讓場面陷入尷尬,便側頭問:“高閣老不是辭職休退了麼,怎麼又說他是回鄉養疾。”郭書榮華衣袖在琴絃上輕輕一拂,笑道:“哦,侯爺有所不知,當初皇上準高閣老以少傅兼太子太傅、尚書、大學士銜回鄉養疾,嚴格說來並不算致仕,【嫻墨:類似今之停薪留職】”

常思豪登時心領神會:按邵方的說法,高拱在皇上做裕王時便是他的老師,兩人感情深篤,遠非他人可比,是以當初高拱雖是被眾言官攻擊下野,皇上卻給了他相當的遮護和臉面,既是“養疾”,那麼病好自然就可以回來,但以高拱的身份,想要回來只說病好是不夠的,還必需要皇上的一道旨意,這樣才不至於灰溜溜的難看,那麼此刻正是用人之際,皇上為什麼表情裡又充滿猶豫呢,像他這種人物高瞻遠矚,一切都是向前看的,也許不僅僅是出於要維護徐階的臉面問題,而是怕這個舊日鬥敗的閣老一回來,就要攜威帶怨,和群龍無首的徐黨鬥個烏煙瘴氣、你死我活吧,據邵方說,這位高肅卿向來以雄才自許,性情剛直做風硬派是出了名的,皇上和他相處多年,彼此之間瞭解太深了,

只見隆慶仰面望天,發出自嘲般的一笑:“方才一曲忘憂,不想片刻間,此心又亂起來了呢。”劉金吾目光有些閃爍,低首道:“奴才多言,擾了皇上的清興。”隆慶擺了擺手,示意與他無關,轉向常思豪,語態深沉地道:“徐閣老剛去,事一切還當以求穩為要,至於內閣中補充人選,朕還要仔細斟酌,再思再想,好在如今三位閣老雖然累些,也還支撐得住。”說到這裡似乎覺得氣氛沉重了些,笑了一笑,向旁邊招手,內侍端來托盤,將一隻銀提玉蓋翠金壺和兩隻羊眼琉璃杯放在桌上,隆慶親自把盞,將兩隻杯子斟滿,引手道:“賢弟請。”

常思豪謝了恩,拈起杯子瞧瞧,這杯太小,大口一揚就沒了,只好也學隆慶的樣子細細地啜了一口,然而酒液只在舌尖一轉,眼睛不由得微微亮起,

隆慶瞧著他這表情笑了:“怎麼,似乎這酒的味道,賢弟很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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