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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點本038】八章 八加一 (2 / 2)

“啊,”妙豐吸口冷氣:“是……哪家藥房僱的你,”

安瑞氣得大吵大罵道:“笨蛋,藥房的人怎會貪圖武功心法,怎會稀罕師父的玄門奇方,他是東廠鬼霧的人【嫻墨:明點沙主義出自東廠,其實是隻有一半(指敬國沙這一半),另一半需要你自己的配合,這就是Z府與民眾的關係,】,這些年來,他把咱們都騙了,這事都怪我,都怪我呀,”他眼中淌淚,掄起拳頭來往自己頭上便砸,敬國沙趕忙撲上去抱住:“師兄,師兄不可如此啊,師兄,”

好容易才把二人按住分開,安瑞流淚不止,敬國沙垂頭喪氣,姚靈璧已然猜出大概,問道:“五志迷情散的藥方,是你偷給東廠的,”

敬國沙黯然道:“不錯,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今天師兄來取解藥,而且說師父要我和安師兄去一趟,我便知道事情已經瞞不住了,這些年來師父視我如子,安師兄與我相敬相親,咱們大家在一起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我早已對廠裡冷了心腸,打算瞞著就這樣把日子度過去,平平淡淡地了此一生,沒想到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事到如今,我還有何面目去見師父,”他兩隻手按地摳進土裡,淚水大滴大滴落在焦黑的手背上,

妙豐拳頭在掌心一拍:“啊,”姚靈璧問:“師姐,怎麼了,”妙豐道:“我說他倆怎麼在火裡坐著,原來是**……”常思豪簡直要崩潰,心想連傻子也早瞧明白了,敢情你現在才反應過來,

安瑞哭道:“一切皆因我起,莫說是烈火焚身,就算是千刀萬剮……”

夢商一把揪住了他:“師兄,你怎地這般糊塗,師父這些年來著下的醫書、收集的靈藥【嫻墨:此傳統化之喻,傳統化該發揚,該實踐,既不該被塵封,也不該被吹抬高捧,“架空”起來亂搞,一事映多事,字轉側層疊,】,豈不被你這一把大火都……【嫻墨:與其吹捧上天,不如燒掉拆掉,與其讓不懂的毀,不如我自毀,】”

安瑞猛地驚住,眼淚立刻縮了回去,他嘴唇顫抖著,頸子一格一格側向偏轉,瞧見旁邊熊燃未滅的火堆,忽然瞠目道:“啊,可不是嘛,”【嫻墨:沙主義看似珍愛傳統化,實則往往是毀滅傳統化的元兇,而更多的人只是無知地被利用而已】

夢商氣得火冒頂梁,和兄弟對個眼神,心意相通,過來一人抓一個,把安瑞和敬國沙都拎起來,往火堆裡便扔,姚靈璧和妙豐趕緊攔阻,卻扯之不住,左攸徵在旁邊抱臂生氣,也不幫手,燕氏父女身為外人,都覺有些不好參言,忽聽旁邊有人一聲大喝:“都別鬧了,”隨著話音,從山下走上來一老一小兩個道姑,

妙豐側頭瞧見來人,叫了聲:“娘,”迎了上去,夢商、施謝唐也都各自放開了手,恭恭敬敬喚道:“大師姐,”

常思豪認得那小道姑是安碧薰,年長的卻沒見過,瞧她披頭散髮,擋住了半邊臉,露出的半邊臉甚是蒼老,心道:“原來這就是生死八魔的老大、吳道座下首席大弟子付凝芳【嫻墨:八魔出全,】,怎麼看面相比吳道還老,大概修行功夫還不到家,”

付凝芳緩步走到近前,冷眼瞧了瞧地上的二人,說道:“我在山下瞧見這廂起火,急急趕來,不成想卻是你兩個在作怪,”

安瑞和敬國沙伏地大哭:“師姐,”

付凝芳嘆道:“唉,今次大罪難容,你們起來,隨我這罪魁禍首一同向師尊請罪去罷,”

妙豐近前扶了她胳膊:“娘,您說這是什麼話,這事和您有什麼關係,”

付凝芳抖臂將她震飛,橫眉怒道:“和我沒關係,若不是我做下孽,怎會生出個你,若不是生出你,你又怎會到京師去作禍,引來這許多事端,”她身子這一抖時,頭髮飄動,被擋住的半邊臉露出來,上面竟然沒有面板,焦巴巴的如同肉乾,極是恐怖,看得常思豪半張臉也跟著發麻,

妙豐爬起來哭拜於地:“女兒知錯了,”

付凝芳所剩那一條眉毛氣得直跳:“你死在外面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回來,你有臉見師尊,我可沒臉見你,你趁早給我滾出島去,”安碧薰撲嗵一聲跪在妙豐身畔:“姥姥,我娘她……”付凝芳甩袖喝道:“滾起來,您這金枝玉葉下拜,老身可承受不起,”

安碧薰小臉變得快極,聽這話一弓身站起來,拍著手上的土道:“哼,你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娘回島上來,連祖師都沒怪罪她,你又憑什麼大發脾氣,你自己不想見她,搬到山下去也沒人攔你,我娘留下來可是祖師允許的,你憑什麼趕她出島去,”妙豐跪著不敢起身,急得在後面直扯她褲腳,安碧薰卻絲毫不為所動,

付凝芳老眼一翻:“嗬,小丫頭片子,還反了你了,她是我閨女,我生了她養了她,愛怎麼罵就怎麼罵,愛怎麼修理就怎麼修理,你給我滾一邊去,”

安碧薰潑口罵道:“她是你生的,我可不是你生的,再者說,生孩子有什麼了不起,我娘落生,可不是她自己要來的,你生的自然就該你養,難不成還要把她扔在野地裡,難不成沒被遺棄還得感謝你,【嫻墨:妙絕,父母原是“該”,千古第一忤逆奇談,如今父母要孩子,講的總是這個“要”字,有一要字,就是該之起因,無債能要麼,要來的都是債,】”妙豐急得手足並用爬過來,在底下不住扯她褲腳:“你這孩子亂說什麼……快,快跪下給你姥姥賠不是……”

安瑞、敬國沙、姚靈璧等人眼巴巴在旁邊瞧著,誰也不來插這個嘴,原來付凝芳年輕的時候嫁了個姓喬的木匠,夫妻原來還算和美,可是懷孕期間丈夫在外偷腥有了女人【嫻墨:孕期真多有此事,】,不等孩子下生,就跟那女人私奔跑了,付凝芳生下孩子是個女兒,起名“喬倚荷”,她沒了丈夫,只得靠給人浣洗些衣服度日,

好容易將孩子拉扯大了些,她內心裡對丈夫的恨意卻愈發深重了起來,動輒毫無來由地便打這孩子一頓,發展到後來,甚至在小倚荷的脖子、手腕上拴鎖鏈,不管幹什麼,都拉在身後,有一日母女出門買菜,小倚荷瞧見街上有男孩子玩耍,多看了一眼,被付凝芳發現,登時給了一個大巴掌,當時把耳朵便打聾了一隻,腦子在劇烈震動之下,智力也受到了影響,

付凝芳後悔莫及,從此後加倍疼惜女兒,可是她的疼法,就是要女兒必須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嫻墨:天下父母通病,】,一不可瞧男人,二不可看女人【嫻墨:天下無可看之人矣】,因為瞧男人難免春心浮動,將來說不定要去偷人家漢子,瞧女人又難免學人打扮,將來還是要偷人家漢子【嫻墨:漢子被偷,不怪自家漢子,怪人家偷漢子的,怪人家不去找人家,反教育自家女兒,真魔怔,】,若是女兒有哪句不聽,便痛打一頓,因為“打你便是疼你,免得你去偷人家漢子,”她愛之越深,打得越狠,人也越來越失控,【嫻墨:總歸是著落在一個偷字上,古人偷東西原不叫偷,叫盜,只有偷人才叫偷,偷字左人右俞(音樹),醫學中講各俞穴,這些穴都是通路,通心,則愉,高興,通人,則偷,所以偷情也高興,但這個通都是暗通、私通,愉的狀態是心裡暗暗高興,如果表面也高興起來,則是歡了,會手舞足蹈,愉決不這樣,而是坐著坐著心裡一美,抿嘴就笑了,甚至只是一個眼神微妙的笑意,若似花苞初展,不盛開,付凝芳不高興,恰是心裡不通,“凝芳”之名,起得恰如其分,她這病也好治,只需要學燕舒眉,多打手心,或者多看看錶演,多鼓鼓掌,讓心花怒放就能好,情志病難治,主要在於病人不易配合,配合得好,治來也輕鬆,如今西醫治抑鬱亂給藥,搞得一踏糊塗,都是把小病治成大病,大病治成絕症,最後關瘋人院一輩子了事,錢倒是不少掙,】

小倚荷長到十四歲那年來了月事,付凝芳歡歡喜喜給她做了個月經帶,又包了餃子慶賀女兒成人,哪料第二天小倚荷便將洗過的帶子晾在了杆子上,付凝芳大吵大罵,說這東西只能放屋裡陰乾,哪能擱在外面來晾,你這明明是要招蜂引蝶,將來要偷人漢子,抄起竹片來又把女兒暴打一頓,小倚荷哭了半宿,多年的積怨再也按捺不住,趁母親打累睡著之際,把父親做木工活兒的刨子找出來,小心翼翼摸到床頭,一寸一厘地貼近去,猛地按在孃的臉上,狠命往前一推,,

付凝芳大叫一聲醒來,半張臉連肉帶骨已經刨去了一層,血流得滿枕都是,等鄰居們驚動起床舉火來看時,母女倆居然在屋中抱頭痛哭,兩張臉上都滿是鮮血,哭聲淒厲,宛如活鬼一般,當下上去幾個年輕力壯的把她們按倒在地綁了起來,人們紛紛議論,說這兩母女都被妖魔附體,不是正常人,因此將她們綁在村口,要堆柴燒死,幸而吳道打此經過,救下二人,問明原委,又把她們收做了徒弟,此後小倚荷的耳疾雖然被治好,但腦子的問題縱是吳道的妙手也始終沒能徹底解決,總像少了根筋一般,付凝芳對此頗多歉疚,小倚荷對母親的臉傷也十分後悔,母女倆的關係始終是既親得要命,又彆彆扭扭,【嫻墨:無肝愛子,與凝芳愛女,都是因愛而生摧殘,無肝愛子,呵護未加一指,凝芳愛女,打罵都成常態,子承母恩二十年,積鬱終究自毀,女順娘心十四載,到頭反目成仇,此處寫道門母女,又與宮廷襯照,此之結果,造彼之因緣,彼此互生互鑑,咬尾銜頭,迴環如龍,】

後來喬倚荷隨同安瑞赴京給嘉靖帝傳丹法,被封為妙豐真人,可是丹法沒傳成,反而鬧出了亂子,聽說女兒偷漢居然偷到了皇帝頭上【嫻墨:要偷就偷個大的,笑今日女子多有不爭,月給幾千塊,就甘心做人二奶,實在沒志氣得很】,付凝芳簡直氣發了瘋,若不是吳道攔著,早上京去摘了閨女的腦袋,這次妙豐帶安碧薰回來,娘倆又大鬧了一回,付凝芳一氣之下搬到了山腳去住,吳道為緩和矛盾,便讓安碧薰這隔輩人去陪她,這幾個師兄弟都知道大師姐的脾氣,想來安碧薰這些日子在她身邊,定然吃了不少的苦,因此這當兒看安碧薰頂嘴,大夥也都不言語,

此時付凝芳氣得渾身顫抖,以手指道:“反了,反了,滾,你給我滾,”

妙豐道:“娘,您別生氣,看氣壞了身子……”一面又扯安碧薰:“你這丫頭,還不跪下,”

安碧薰掙著褲子不理她,怒視付凝芳道:“滾,我早就想滾,若不是祖師怕你冷清【嫻墨:小薰回來也沒多久,可是卻珍惜顧念著吳道的心情,可知吳道為人可親,兩人必然相處不錯】,有了吩咐,我才懶得陪你,”

付凝芳一揪她領子,掄起掌來就要打,瞧她要動手,大家不能不管了,姚靈璧、左攸徵一齊上去拉胳膊,安瑞和敬國沙在地上抱腿:“師姐息怒,息怒啊,”安碧薰掙著身子往前探臉:“你打呀,你打呀,【嫻墨:這娃也真能作】”忽聽“哧拉”一聲,眾人瞬間表情一片僵呆,安碧薰低頭一看,登時滿臉通紅,原來自己的褲子被母親扯開了襠,正在這氣氛萬分尷尬的時刻,一根紅色的寬布帶慢慢悠悠從她兩腿中間滑下來,啪嗒一聲,落在妙豐頭上,常思豪心中奇怪:“這東西是幹什麼的,”只見妙豐在訝異中抽抽鼻子,忽然一笑:“啊,原來如此,娘,這孩子正趕上日子不對,情緒便糟,您老可別生她的氣……”

付凝芳一見這紅帶還是當初自己給女兒做的式樣,想來是妙豐也照樣裁樣,做給了安碧薰【嫻墨:有戲言“月經是孤獨的淚水”,此處作者不避髒嫌,當是在為凝芳一嘆,兼指其心理變態根因】【嫻墨二評:還有一層,紅帶是象徵,丹法是傳統化,同樣是血色,丹法未傳成,紅色卻有傳承,後者是靠對前者的打擊而取得成就,毀滅一個血統後建起另一個血統,其所在位置是取意(參韓寒講漫畫過審事可悟),小常心中疑問是提示,隆慶“家即是國”是眼,處處接應,前後必得聯絡上看,】,當年舊事如在眼前,淚水撲簌簌滾落,身上的力氣也懈了下來,

常思豪哪知她心裡想的什麼,【嫻墨:人心難知,但推字可知心,也是趣事,一笑一嘆】此刻連撓樹的心都有了【嫻墨:看懂後何止撓樹,還要邊撓邊叫好】,雙手捂臉蹲下身去【嫻墨:最大的悲哀】,尋思:“這回可好,八大魔加一小魔,簡直亂到了爪哇國【嫻墨:爪哇者,遠在天邊也,遠在天邊的恰是正在眼前,特特盪開一筆,看似是懼禍,實則又是奮力一戳,把心點透,惜乎作者敢死,又不知天下人誰來上花圈、誰來買血饅頭,】,你們愛怎麼魔怎麼魔,可是藥室燒了,雙吉這解藥可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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