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遙無聲地聽著 似不想回答 又似無力回答 兩個人就這樣貼在一起 久久地不動了
從這天起 常思豪將打獵的時間縮短 而且儘量一次多打 他隱約有種感覺 害怕自己離開家久一點 阿遙會害怕 或者會逃走 甚至會自殺
山中不知歲月盡 轉眼間冰融雪化 大地上 又有春意在復甦了
這些日子以來 常思豪一直在內心裡把阿遙當作妻子 但與她仍像以前兄妹相稱時一樣分床而睡 微微保持著距離 把這當作對她的一種尊重
生活就是一天一天的日子 走過去 總有一天 她會改變吧
餘生都在這裡了 何必那麼著急呢
這天打獵歸來 收穫中有一隻小狐狸毛色鮮亮 做個圍脖應該不錯 他離門老遠就喊阿遙看 屋裡沒有回答 他覺得有些不對 衝進來一瞧 阿遙正在床上躺著 一隻手抬起來 小臂橫擔在額頭上 他趕忙搶到近前蹲下 問道:“阿遙 你怎麼了 ”
阿遙擺了擺手 似想回答 似不敢回答
常思豪探探她額頭 沒有發燒 想要扶她坐起來 攏著背手往上一託 阿遙猛地往旁邊一歪 捂嘴不及 哇地吐了出來 常思豪忙替她拍打後背:“這是怎麼了 ”阿遙嘔意平復下去 蹙眉一笑:“大哥 看來 咱們這兄妹 是做不成了……”
“你又說什麼傻……”
常思豪猛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阿遙 你有了 ”
阿遙輕扶著自己的小腹 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大哥 對不起 以後……真的要拖累你一輩子了……”
“傻瓜 傻瓜 ”
常思豪欣喜若狂 吻吸掉她臉上的淚水 緊緊地摟住她
次日二人來到秦自吟的墳前祭掃 對她說明自己已與對方正式結合 常思豪見木碑上的血字又因風乾掉皮 不甚清晰了 便掏出脅差來 準備割指重描
阿遙攔住他 然後撐著身子向前挪動 向碑一拜 直起腰道:“夫人 我攔住他 並非因他現在已是我的夫君 而是我知道你在九泉之下 也一定不喜歡他這樣割傷自己的 ”
兩人給墳培了土 收拾一番 常思豪將阿遙抱起來回家 邊走邊道:“阿遙 還是你想得周全 以前我只想著自己 感覺把這血寫上去 難過便會好一點 卻從來沒想過死者的心情 ”
阿遙道:“其實死者又有什麼心情了 只不過感情是心裡的事 有些做出來真的沒必要 況且我也心疼你 ”
常思豪笑了:“好啊 我看你這最後一句才是主 其它都是陪的 ”阿遙也笑了:“那又怎麼樣 這些日子我可也折騰得你夠瞧 你那血就好好留著吧 過些日子孩子生下來 日哭夜鬧的 有的是心血要你熬呢 ”常思豪道:“哇 大家閨秀不是都很矜持嗎 怎麼你倒這麼會撒嬌 我看定是冒充的 ”阿遙笑道:“真的也好 假的也好 反正我是要賴個常夫人做做 如今你是打也打不走我的了 ”
常思豪頓覺心遂意滿 開懷大笑 又道:“啊 對了 大家閨秀 我還一直沒問過你的名字 你的閨名倒底叫什麼啊 是程阿遙嗎 ”
阿遙聽那一聲“大家閨秀”全屬諷刺 輕輕地捶了他一下 將頭靠上他肩膀道:“還說要照顧我呢 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也想不起來問一問 可見以前全是假的 ”
常思豪道:“是 是 我在江湖上是有名的風流浪子 人稱黑麵花蝴蝶 遇到大姑娘小媳婦 只要有點姿色 我是一概不會放過的……至於沒有什麼姿色的 鑑於我本人的條件 一般的忍忍 也是不會放過的……”
阿遙“嗤兒”地一笑 道:“就知道亂說風話 好 告訴你吧 我的名字 叫程晉遙 ”
“近遙 ”常思豪道:“這個名字倒怪得很 那倒底是近 還是遙呢 唉 瞧咱倆相認這勁費的 我倒真不知你和我是近是遙了 ”
阿遙道:“不是遠近的近 是晉城的晉 本來爹爹給我起名叫劍遙 奶奶說女孩家起什麼刀了劍的 不好聽 因為娘生我的時候隨父親平倭到了南方 離山西老家很遠 就按奶奶說的 改成‘晉遙’了 其實我倒喜歡劍遙這名字多些 ”說到這兒 她的聲音忽然弱下來:“可憐我們這一家人 在南方平倭沒什麼傷損 進了京倒又是得罪人、又被貶的 最後還落個抄家了事 爹是為國捐軀 總算死得其所 可憐娘和弟弟也……”
之前常思豪給她講經過 只說到程大人委託 並沒提程連安的事 阿遙這心裡 還當弟弟送進東廠 早被定刑處死了 常思豪心想:“程連安如今成了太監 可總算還活在人世 這話倒底該不該和阿遙說呢 只怕她聽了真相 比認為弟弟死了還難過 如今阿遙是我的妻子 程連安倒成我的內弟了 仔細想想 我這家子人是怎麼湊的 絕響那個樣 程連安又這樣……他認了馮保當乾爹 那我豈不也算馮保的乾兒子了 馮保和我岳父是結義兄弟 那我就是我岳父的侄子 阿遙豈不成了我的表妹 ”
正算著糊塗賬 就聽東邊遠遠地有蹄響 側頭看去 有四五匹快馬從四姑娘山腳邊繞過 正向這邊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