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虎履臉上一紅。知道常思豪和沈初喃的事後。心裡和他總是有些芥蒂。想到自己輸了之後還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向他陪不是。不免尷尬。面上露出猶豫的神情。
常思豪收刀笑道:“洛大哥不過攻得急些。也不算什麼失禮呀。洛兄。你這身子前跌的步法。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可當真又快又奇。令人防不勝防。如有空閒。可得詳細教教我才好。”
武林各派絕技的傳承都保守得很。就算有著極為開放風氣的百劍盟。一些高深武功也要根據品性、才質。擇人而授。洛虎履聽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內心不禁有些著惱:“剛才你已經用鬼步跌造成神打。現在又說向我請教。這不是寒磣人嗎。”壓著火氣。勉強作出些笑容道:“這‘鬼步跌’賢弟方才已然使得很好。論神意氣勢。更在愚兄之上。要說教你。在下可不配了。賢弟悟性奇高。我還要多向你請教呢。”
常思豪喃喃道:“原來這步法叫‘鬼步跌’。這名字……帶著股邪異。可不大好聽。”但是說話間回味起方才行步的情景。琢磨著這步法的精要之處。覺得這名字雖然古怪。倒也恰如其份。
洛虎履聽他只應了前句。對自己後面的話並未作出什麼表示。連一句“哪裡。哪裡”的客氣話也沒有。好像自承確實高了自己一頭。又對鬼步跌評頭品足。說什麼名字不好聽。簡直就是一副得勝則驕、故意氣人的模樣。不禁怒火上撞。
常思豪回過神來。一笑道:“洛大哥有什麼要問我的儘管說。小弟知無不言就是。不過……不過我懂的實在不多。”
洛虎履心想我說要向你請教。便當真要向你請教。真是笑話。你這小子一點不懂武林規矩。把客氣話當真的聽。看起來又不像裝模作樣。真不知是奸到極點。還是蠢到了極點。心中冷哼。略陪了一笑:“賢弟客氣。”
荊問種見兩人說話雖不搭調。但也總算把之前的不快衝得淡了。笑著招呼:“來來來。都歸座。歸座。重新燙酒佈菜。凌川哪。初喃。你們也過來。”
沈初喃與常思豪相對尷尬。以自己是個女孩子多有不便。施禮請退。洛虎履自覺顏面無光。心裡又想著沈初喃。告罪下樓。也沒人攔他。魏凌川本也要隨著下去。荊問種攔道:“小川。他們倆下去說話。你跟著幹什麼。留下一塊兒喝兩杯吧。”說著在身邊挪出個位置。要魏凌川與常思豪並坐在自己身邊。魏凌川會意點頭。但瞧著座位接近鄭盟主。比三位總長和諸劍都高。連連推辭。願去末座。鄭盟主道:“小常也不是外人。咱們又不是在商討大事。你們兩個孩子坐得近些。說話也方便。”常思豪道:“我不知禮。妄坐了上首。還是隨著魏兄到下面去吧。”荊問種一笑:“主賓哪有下座的道理。凌川哪。瞧你。偏要拘這俗禮。弄得小常也不安了。還是坐過來吧。”魏凌川這才從了。小晴卻不等人招呼。早早徑自坐在了鄭盟主身邊。笑嘻嘻地什麼也不在乎。
高揚端著酒湊了過來:“小川。我還糊塗著哩。你們怎麼個意思。小晴搞了什麼鬼。”江石友道:“公烈。事情都過去了。還追問這些幹什麼。”高揚一翻眼睛:“怎麼不能問。以往我只當他虛頭假勢的有些臭作派。沒想到今天出了這事。我就想知道知道。這小子是不是真這麼沒出息。小川哪。你是老實孩子。跟我照直說。【嫻墨:小虎鬧事是誰挑之。句句要洛家出醜。玄部手下人這麼挑。童總長卻一句話不說。在後面悶著看。又是什麼狀態。這算誰的指使。不寫之寫。早已黑得滿面是墨。】”
諸劍都知洛虎履身為後輩中最年長的大哥。為了沈初喃如此鬧法。確是不識大體之至。洛承淵的臉色又難看許多。擱盞道:“公烈問的好。你就說吧。”
魏凌川皺皺八字眉。也只好實話實說:“是這麼回事。小晴以前說過想玩雪。一直沒下。可巧昨日來了場好的。今天早上待日頭高些。暖意上來。虎履便約會了我。說要叫上初喃、雪冰她們。帶小晴一起出去玩玩。”
小晴滿含笑意地眨著眼睛:“是啊。兩位哥哥真是好心。總是找機會帶我玩。還總是會約上幾位姐姐。”
魏凌川聽得出她語中的暗示。臉上一紅。又不好辯白些什麼。偷眼瞧瞧諸劍的表情。低頭繼續說了下去:“到了沈大劍的宅院。初喃似乎心情不好【嫻墨:心情何以不好。非為被小常襲胸事。此作者常說的“第一遍走過雷區茫然不知。二遍走來踩哪哪響”之謂也。這一根引線又埋出幾十萬字之外。必得從後文翻過頭再看方懂。】。沒能邀動她。虎履的興致也就低落了。我們出來遇上小晴。她說正要找我們幾個去玩雪。聽我說到初喃不高興。便講了原因。虎履聽後很是著惱。打聽到晨會已散。盟主和諸劍在彈劍閣設宴給常兄弟接風。便匆匆趕了過來。”
小晴又把沈初喃如何擒荊零雨。如何與常思豪打賭鬥落敗之事說了一遍。諸劍這才明白。【嫻墨:第一部初遇百劍盟人。是廖孤石破五行囚龍陣、七音雲水陣。五七者。十二之數。盈滿也。雲水出囚龍。與小石離盟相照。是他忍到頭了。小常到京。是先敗沈初喃後敗洛虎履。破初喃。正是小常在京之初啼。敗虎履。正是小常虎步落定之威儀。沈洛者。神落也。有神打故有神落。誰之神落。曰百劍盟之神。小石破陣。是自破。小常破神。是外人破。作者前部以小雨之言為百劍盟設壇。捧成神話。實以廖常二人破此神話。是在俠後豎起劍家。又暗破劍家。是立中破、破中立之意。】【嫻墨二評:第一部小石破二陣。第二部小常破二人。傳統俠義評書。四處都是講破陣。作者把陣法放在第一部讓小石破。可知是向舊武俠格律之致敬。破陣時虛寫其勢。少寫其動作。暗批其華而不實。是致敬中暗下褒貶。一無發展。不能說是真的致敬。故自寫小常破沈洛者。動作細描細畫。有實無虛。神奇落盡。盡顯真實。可知正是以實筆破虛筆、以犯筆破犯筆。評書中破陣多有重複。小常破沈洛二人。二人初始姿勢也一樣。但一男一女。一陰一陽。後續動作大不相同。一種外破。一種學中破。是內破。內破就是成長。如筍芽破土出鋒。書中破立種種。此為最明顯。更有牛毛無數。會心者多半早識之。不贅。】
常思豪甚覺過意不去:“這事是我先有不對。實在怪不得洛大哥。”高揚道:“你有什麼不對。難道你是故意摸的。”常思豪尷尬地道:“不是。”高揚巴掌一揮:“那不就結了。”鄭盟主沉著臉回顧身側:“這事誰也不怪。只怪小晴多嘴多舌。”
小晴大覺委屈。立時嘟起嘴來。一副枯容愁困的樣子。
高揚道:“怪她作啥。她又沒講過一句瞎話。難道亂編排把事壓住就算對。那還是孩子麼。”
小晴見有人替自己鳴不平。自然高興。笑道:“啊喲。高叔叔。你的酒涼了。我幫你燙哦。”說著笑嘻嘻地過去。替他刷杯燙酒。彷彿個小使女般殷勤伺候。眾劍知她這是做給鄭盟主瞧的。各自一笑。
高揚摸著她的小腦袋:“好孩子。可惜老高福薄。沒攤上你這個大閨女。”小晴道:“想要個大閨女倒也容易。不過你得先娶個嬸嬸回來才行啊。”高揚嘿然一笑:“弄個婆娘。每天絮絮叨叨。生個孩子。整日哭哭鬧鬧。煩也煩死個人。俺可沒有你爹爹那般好耐性。”
眾劍聞之皆笑。小晴知道他話裡另有意思。是暗示自己不要一挨責備就跑來和外人親近。故意和爹爹找彆扭。但是心裡明白。卻不去接這個茬兒。笑道:“古人云:‘孺子哭。嬌妻鬧。雜愁相佐人生妙’。身邊沒個人哭鬧絮煩。還嫌冷清呢。像你這般每天除了打理盟務便是練劍。豈不枯燥得緊麼。”
她那句古人云明顯是隨口杜撰。倒也壓韻。引得諸劍大笑不止。之前的不快氣氛也都一掃而空了。大夥兒敞開了吃喝談笑。推杯換盞間興致漸高。常思豪下座挨桌敬酒。走了一巡。所飲雖多。卻毫無感覺。這才留意到大家所用的酒具杯高底淺。盛酒不多。雖然舉杯頻頻。看似熱絡異常。實際都是客情。並沒有喝下多少。比之秦府中海碗暢量的豪飲可大大不如了。宴間還不時有人上樓請示事務。其中玄部和始部的事較多。十幾位對應負責的劍客都是對來人略授機宜便即揮去。
常思豪心想:“百劍盟地處京師風口浪尖。諸劍身責百事。須得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今日為了陪我。不知要耽誤多少正事。可當真過意不去。”待宴興少落。便拱手道:“鄭盟主。各位。小侄到京還有些事情要辦。這就向各位辭行。”
高揚正端了杯酒要與他對飲。見狀一瞪眼道:“哎。怎麼剛來。便要走哩。莫非嫌我盟招待不周麼。還是不願意跟老高碰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