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劍以為盟主將常思豪帶到守中殿內是與大家引見相識。但是這會兒沒有讓他出去的意思。顯然是要他也參聽盟中內務。沒把他當成外人。百劍盟的通例是不論客人什麼來頭地位。都只在前面大有殿接待而已。他們相互間瞧了一眼。似乎都感覺鄭盟主對他這份恩寵異乎尋常。
鄭盟主瞧出他們的猶豫和遲疑。便道:“志士惜年。賢者惜日。咱們盟裡盟外。上上下下的事情不少。半分時刻也耽誤不得。小常不是外人。大家抓緊時間說吧。”
諸劍交換眼神。相互間點了點頭。始部中有人出列:“稟盟主。今晨傳來的訊息。泰山派掌門管莫夜於前日未時一刻病故。其子管亦闌已然於當日酉時接任掌門之職。預計報喪使者明後日即到。屬下已先行定下了外出弔唁人選以及禮金數額。請盟主過目定奪。”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簡呈上。
常思豪聽到“管亦闌”這名字略覺熟悉。忽然想起。。這人是什麼“紈絝子弟”。在大同時秦浪川曾經提到過他。當時未深說。自己也未在意。原來他是泰山派掌門的兒子。【嫻墨:以自述接上前線。閒言恰是正文。趣在此處線又不抻起。好似提鉤出水。看看魚食還在。便又把杆打回去。】
鄭盟主接過。略瞧了一眼。卻沒說話。將目光遞向始部總長江石友。心知此事他即可作主。如今其部下越級向自己直接請示。顯然是下面意見未能統一。
果然江石友出列道:“稟盟主。此事大方向已經明瞭。只是細節有待蹉商。故而未做終決。”
鄭盟主用目光示意他說下去。江石友道:“管亦闌驕狂成性。他父親雖執掌泰山門戶。卻也僅是一方的名俠。他年紀不大。反倒處處以少劍客自居【嫻墨:想想。】。而且有母親庛護。管莫夜也無可奈何。他父子不睦的事情江湖上盡人皆知。管掌門病故之後。管亦闌僅隔不到兩個時辰便急急接任了掌門之位。此事甚是蹊蹺可疑。應當派人訪察明白【嫻墨:應該二字何來。想想。】。而弔唁便是最好的時機。屬下以為應當在劍客之中選一人擔當此任。而伍恭節所選隴西大俠趙陽雖然為人圓通。算得上是精明強幹之輩。但身份武功畢竟都顯得低了【嫻墨:怎樣。以劍客自居者。拿俠不當回事已成常態。作者要寫大劍。先寫劍家中不配做劍客之人。一句一紮。一紮一透。】。真若查出問題。起了衝突。只怕壓制不住。”
先前出列的伍恭節道:“稟盟主。屬下與江總長的分歧就在於此。五嶽劍派雖都在我盟麾下。但仍令其自治。對於管理層面沒有過多地干涉。屬下以為。管亦闌是如何取得了掌門之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繼任後對我盟的態度如何【嫻墨:想想。是秉承正義主持公道的話麼。這僅是替後文處理西藏問題牽一個頭。一盟如是。一國如是。則天下事莫不如是。上文批過混血是“大夢想”。此一類則可稱“大批判”。都是作者在“大”字上下的功夫。】。現在聚豪閣在南方虎視耽耽。正盼著咱們出些什麼亂事。一旦鬧將起來。再引得他們趁機北上。江湖一起風雨。咱們整個的佈署都要打亂。所以對於管亦闌還應是安撫為上。咱們這次去的人身份過高。對他反有壓力。趙陽在我座下辦過不少事情。屬下以為。他足可擔當此任。”
荊問種道:“盟主。江總長和伍恭節說的都有道理。咱們這些日子緊抓朝堂大事。江湖方面都有些顧不上了。我的意思。現在時機的確不恰。所以還不能把管亦闌逼得太急。但事情要查清。管故掌門的死因要弄明白。證據更要抓在手裡。一旦泰山派將來要起包。這就是貼最好的膏藥。”
鄭盟主低頭瞧著手中紙簡沉吟片刻。道:“我也希望萬里無雲響晴天。但是真要颳風下雨。也擋不住啊。平靜若只維持在表面就沒了意義。從權也是要有限度的。講大節不拘小嫌。變成縱容就錯了。百劍盟光屹百年。豈能成為藏汙納垢之地。蔣昭襲。。”
始部一劍客出列。看面相三十五六年紀。英儒卓俊。氣度勝人。朗聲應道:“屬下在。”
鄭盟主道:“泰山之行就要勞煩你了。小心查辦。便宜行事。泰山派還有兩位宿老在世。不可越失禮數。儘可能還是交由其內部解決。你不必等他們派人來報喪了。現在就下去準備起程。”蔣昭襲應聲道:“是。”轉身出殿。
這時殿外人示有訊息來傳。鄭盟主許了。一名武士入殿。行至玄部一劍客身邊低言幾句。那劍客急急出列道:“盟主。”鄭盟主以目光示意他說下去。那劍客待要張口。似覺轉述麻煩。便衝剛才進殿的武士一招手。那武士上步道:“屬下邵方。掌管倚書樓【嫻墨:明史第一奇人。在盟下不過一小頭目耳】。近日咱們周圍數家茶軒茶館都轉了手。出面收購的都是徐三公子【嫻墨:是禍不找人。人自找禍也。《豪聚江南》中之大戲預伏於此。】手底下的人。本來這也屬於正常。但底下人又探聽到。他們買下來不是為了經營。而是要把它們改成娼寮妓館。幾天前。工匠、材料都陸續到了。已經開始動工。咱們倚書樓是京中數一數二的茶樓。客人來品茶聊天圖的就是那個清靜書香的氛圍。若被幾家妓館一圍上。只怕大大不妥。屬下琢磨著三公子畢竟是徐閣老的兒子。禮數上不能薄了他的。便親自帶人過去交涉。徐三公子陰死陽活地接待了。卻說他的產業要幹什麼他說了算。還說本來打算把倚書樓也買下的。但瞧在那是百劍盟的產業。就沒出手。這已經是給了盟裡面子……”
先前那玄部劍客怒火上衝。打斷道:“盟主。徐小三這些日子勤折騰得厲害。我手下還有幾處產業的人報上類似事件。咱們可不能慣著他了。”說話時半掌長的短鬚根根張豎。眉立目圓。大有兇相。經鄭盟主剛才介紹過。常思豪依稀記得這人姓高名揚。字公烈。心想這人看上去好歹也有四十來歲年紀了。脾氣倒是夠爆的。那徐三公子我也在口福居見過。胖乎乎的一個官富子弟。見了沈初喃也還客客氣氣。你這般惱他。無非是被搶了生意。好沒意思。
“公烈稍安勿躁。”童志遺眉心微皺。略一揮手。將邵方揮退。
他微捋鬚髯。轉過身來道:“盟主。現在風向確實已經有點不對頭了。高拱下臺之後。徐閣老雖然表面上仍是和和氣氣。沒動咱們。但那是顧忌著他自己的性命。不知我盟的根底。嚴嵩是他鬥倒的。先帝遺詔是他起草的。當今萬歲是他扶上座的。上半年他擠走高拱。九月【嫻墨:大同開戰時】又令郭樸致仕。如今內閣中李春芳是他的尾巴。張居正是他的門生。各部親信安插得不計其數。在朝中可算得上隻手遮天。無人可抗。他這方面坐穩了。便有精力投到別處。形勢可就大不一樣了。”
洛承淵也道:“不錯。以前是權在他們手裡。命卻在我們掌中。大家相安無事。自可維持微妙的平衡。但據我元部眼線回報。這一陣徐閣老私底下沒斷了攏絡能人異士。又見高拱去後我盟一直沒有動作。說不定以為咱們也忌憚著他。徐三公子辦的這事往正常了說是得勢則驕。但審慎來講。未嘗不會是在徐閣老授意之下的一種試探。”
高揚道:“盟主。形勢已經擺在那兒了。先下手為強啊。”
諸劍有的應和支援。有的靜默思考。有的交接討論。殿內微起譁聲。
常思豪忖道:“這京城裡實在太亂。又是東廠。又是閣老。又是言官。勢力多的是。雞有雞的本領。狗有狗的能耐。這徐閣老乃是當今首輔。皇上駕前第一重臣。他要是出手。百劍盟真能應付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