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黃金屋線上免費看>武俠修真>大劍> 四章 瘋子
閱讀設定(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定X

四章 瘋子 (1 / 2)

那刺痛的感覺只是一瞬。像被火星燙到的冷不防。常思豪眨了下眼睛。未等回味清楚那倒底是一束目光還是反射的陽光。猛然發覺麵茶攤上的花衫男子已經不見。桌上多了幾枚轉動著的老錢。

他微一遲愣。往窗外探頭正要細瞧。忽覺風聲不善。趕忙縮頸。天空中翻轉著落下一隻凳子。“啪”地輕搭在窗外的瓦簷斜坡上。緊跟著花衫展動。凳子上多了個人。蜷手如貓“喵。”地一笑。往裡招喊道:“菜哩。上菜啦。怎麼這麼慢哩。”

“來啦。”

夥計一聲高唱。手端托盤。將各色菜餚一樣樣擺在桌上。一邊擺口中一邊報著菜名。完事兒挑托盤一直身。這才瞧見窗外這花衫男子。登時嚇了一跳。退步細看時。只見他手扶膝頭。蹲在一個小方凳的邊稜上。四條凳子腿兩條沾地、兩條懸空。卡在簷瓦間。簡直如在玩雜耍一般。

麵茶攤老闆在遮陽傘底探出頭來。左右瞧著。嘀咕道:“咦。我的凳子呢。誰拿去了。”

花衫男子回頭向下招手。笑道:“這兒呢。這兒呢。借來坐會兒。”他五指半握勾腕。便如貓爪一般。招手之際凳子晃晃悠悠。像是隨時會跌下簷去。

常思豪聽那一聲“喵”便意識到。這正是昨天東廂房頂那男子。只不過昨天他穿了件粉衫。今天卻是件花衫。此刻離得較近。才看明白。原來那些花都是髒漬。只見他一副笑眉笑眼。額前、兩鬢碎髮如絨。倒像個沒開過臉的姑娘。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五六的年紀。腮上卻鬍子拉茬兒。把人都顯得老了。當下問道:“兄臺。你的傘呢。”

花衫男子一笑:“大晴天的。帶什麼傘。”說著伸手來抓桌上的烤雞。唐墨顯筷子立刻斜出。點其腕骨。花衫男子哈哈一笑。化爪為平掌。指尖往盤子邊上輕輕按去。。筷子在他手背上方擦過。同時盤子邊“格嗒”一響。。烤雞彈起。飛向窗外。他嘴一張。正叼住雞屁股。唐墨顯眉毛一挑。單臂猛地揚起。常思豪趕忙抬手相格。將他腕子擋得向上偏了一偏。“篤篤篤”輕響。兩根筷子和一枝袖箭同時釘入窗稜上方。酒樓夥計被唬得一個屁墩坐在地上。兩腿發軟。抓夠著樓梯欄杆爬到了一邊。

花衫男子咬下雞屁股在嘴裡嚼著。搖頭笑道:“小氣小氣。唐門格局。實在不大。”也學唐墨顯的手法一揚手。烤雞飛出。雞身在脫離指尖的一瞬突然變白。打旋落回盤中時。已經變得光溜溜的。原來整張雞皮都被他撕去了。

那雞皮烤得糖色閃亮。脆嫩微焦。可是他居然能在脫手的瞬間整張撕下。這份手法絕非等閒。唐門以暗器稱雄於世。對於指腕功夫下力尤深。看到對方這一手所露的根基遠超自己。唐氏兄弟都不約而同地吸了口冷氣。

花衫男子笑眯眯地將一把雞皮都塞進嘴裡。

常思豪斂容拱手:“兄臺好。不知……”話音卻因對方搖著指頭的動作而淡去。

花衫男子腮幫鼓鼓地嚼著。笑道:“徐老劍客的傳人。怎地這般不長進。”

常思豪有些遲愣。那男子往桌上的杯子一指:“你看它好不好。”常思豪:“……沒什麼不好。”那男子撓膝笑道:“它沒什麼不好。就是很好。那我呢。”唐墨恩奇道:“杯子是杯子。你是你。有什麼關係。”那男子道:“杯子就是我。我就是杯子。杯子很好。我就很好。又何必問一聲好。”唐墨顯拍桌道:“我看你娃是瘋子。”

那男子咽淨了雞皮。哈哈大笑:“對啊。世人皆我。我即世人。你即是他。他即是我。我即是你。你即是瘋子。瘋子即是杯子。杯子就是雞。”

唐墨顯道:“好。我請你吃雞。”腕子一抖。杯中茶水片狀潑出。動作隱蔽而迅疾。水片罩盡對方所有可能躲避去的方位。

那男子毫無反應。被潑了個滿臉花。

這一下眾人倒都覺意外。因為這人身在簷上。不論是躍起還是側閃。至少能避開面部。茶水沾到衣裳雖然丟人。卻也不至於如此狼狽。而他連動也沒動一下。顯然是準備好了挨這一潑。武林人都極注重臉面。他這麼做豈非丟人丟到了極點。

只見那男子眉眼彎眯。鼻翼扇動嗅著茶香。笑道:“龍涎卷怒潑面飛。清芳獨逞勝寒梅。出牆紅杏傷梅老。杯井緣難作香閨呀。”說著像貓洗臉一樣。兩手就著水揉抹起來。邊洗邊道:“好香。哈哈。好香。”他手上沾滿雞油。擦抹完畢。搞得鬍鬚粘卷。一臉油光可鑑。反而更加髒了。也不知誇那兩句“好香”。指的是茶香。還是雞香。

常思豪觀察著他:“聽兄臺的話。似乎對劍家義旨頗不以為然。”

那男子笑道:“天下一家。何必劍家。宇宙一然。又何必對誰的說法不以為然。”

常思豪道:“那兄臺為何出言譏諷。”那男子笑道:“我剛才的話。與徐秋墓說的有何不同。”常思豪定神回想。也確實如此。徐老劍客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那麼眼前這人說他是瘋子。瘋子就是他。實際並無差別。同樣的話從兩個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為何一個像是真理。一個卻像是嘲弄呢。

那男子笑道:“老徐常說‘了悟真我’。我來我去。我去人來。無非還在彼此之境。有彼此就有差別。有差別就有是非。百劍盟陷於是非。毀於是非。殆非偶然。老徐尚自知不究竟。旁人又何必以他為究竟。”

常思豪冷笑道:“看來兄臺超越了彼此之境。所以不分彼此。怪不得拿人東西。如同拿自家的一樣。”那男子笑道:“世上原沒有什麼萍水相逢。大家本來都是一家人。只因忘記了過往才顯得陌生。”常思豪問:“那兄臺取物於家人。應該大大方方。為何你卻偷偷摸摸呢。”那男子用手背頂著腮幫。略感哀愁地道:“只有我記得大家是親戚。別人卻忘了。也不相信。解釋起來豈不麻煩。所以解釋不如不解釋。不解釋不如無所知。無所知便是無一事。既無一事。看水月樓臺。天風地影。人潮來去。我自悄然。豈非大樂。”

常思豪目光中空。喃喃道:“這個說法。倒和我的一位朋友有點像。”

那男子道:“他常亂拿東西。”

常思豪搖頭:“相反。他從來不動別人的東西。卻總被人冤枉。”

上一章 目錄 +書籤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