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馬明紹從池塘裡冒出頭來。抹了把臉。發現自己被火銃指著。驚道:“少主。你這是何意。”
秦絕響縮回雙掌。緩收弓步站直身形。沉著臉道:“一直以來。我都有個模模糊糊的疑問。本舵血案中。死難者除了秦府中人外。還有外面各商鋪的人手。若說是秦府高牆大院形如鐵桶。被圍後不易走脫。那麼各商鋪分佈零散。總能逃出三個兩個。事實上卻無一倖免。且當時太原本舵剛剛經過與聚豪閣一役。我大伯已經加強了府中守備。門上也加了小心。遇上敵人怎麼也能支撐一陣。可是據阿香說。當時只數三四十個數的功夫。敵人已從前院殺透。直插融冬閣。為何府中人會死得如此乾淨快捷。對方又如此輕車熟路。”
陳志賓驚目道:“難道。是有內奸詐開了門……突施偷襲。”
秦絕響表情平冷。未予確評。繼續說道:“以前我一直以為。是東廠的人戰力太強。造成了一邊倒的局面。可是逮到夏增輝之後。這個想法有了改變。此人雖然滿嘴謊話。但謊話裡面。總有一部分是真的。他說他們是受了百劍盟的指派。為給聚豪閣栽贓這才出手奇襲。那次行動為避免被認出來。動用的都是盟裡潛伏在外的好手。而實際上。他本身確是點蒼派的內鬼。卻非隸屬於百劍盟。而是東廠。由此可知。東廠必有一枝人馬潛伏在武林各幫派中。這就是與‘紅龍系統’雙雄並立的‘鬼霧’一系。我秦門家大業大。自然少不了被他們滲透進來。”
馬明紹撐臂按水。急切道:“少主。你懷疑我是鬼霧的人。”
秦絕響並不作答。仍自顧自地道:“給大伯驗屍時。發現他頭頂十字傷口。你曾峨嵋刺、分水刺地東拉西扯。轉移我們的視線。又不住挑撥我和大哥的關係。後來我有意全面擴張。老陳叔和眾位元老都力求行事穩健。不住勸告潛在的危險。只有你大力支援。提出中興三策。又處處投我所好。把擴張戰力作為重點。這些還有假麼。現在想來。本舵出事後百廢待興。最先趕到撥亂反正、立下功勳的人。自然而然可以得到我的信任。進而就可以參與控制秦家、慫恿我找聚豪閣復仇。為全面實現東廠陰謀創造相應的條件。你就是因此才……”
馬明紹大聲道:“少主。驗屍之前。我沒見過陳總管身上的傷口形狀。又哪能推測到那假袁涼宇身上去。常思豪本就來路不明。屬下難道不該擔心。為什麼他一來秦家就出逆事。大小姐、祁總管、老太爺一個個都……”
“住口。”
秦絕響揮手一聲厲喝。袖如展羽。逼視他道:“還在胡言狡辯。我問你。你把小晴藏到哪去了。”
這問題來得極其突兀。馬明紹眼望亭上怔不能答間。目光忽向他身後落去。大聲道:“陳志賓。你陷害我。”陳志賓驚道:“這話從何說起。少主……”
秦絕響擺手示意無妨。冷笑道:“馬明紹。事到如今。你還在亂咬。陳志賓嘴裡從沒說過你一句壞話。倒是你來我這兒大說是非、要我提防著他。我且問你。在小湯山泡澡。為何你拖延著不下池子。是不是知道郭書榮華馬上要來。接我大姐的事下的是密令。又是誰把訊息走漏給了東廠。為什麼百劍盟年會之上。小晴能藏在申雪衣下。帶著兵刃混進總壇。”
幾個問題連珠甩來。猶如重拳擊頂。馬明紹睜大了眼睛張口無言。於志得拔刀恨恨地指道:“馬明紹。沒想到奸細是你。老太爺、大爺和眾兄弟的血債。今日你還逃得了嗎。”
馬明紹二目蘊悲。大叫道:“少主。”見秦絕響面上冷冷如冰。於志得和陳志賓都向自己怒目而視。他臉色忽凝。肩頭聳起。一個猛子往水下便扎。
於志得見勢不好。趕忙口中嘬哨。頓時牆頭火銃齊發。射起幾道水線。
池中波紋漾散。不見馬明紹的影子。眾人齊齊探頸觀察。陳志賓忽然指道:“在那。”
只見水下隱隱有一道紅血線向西潛行。盡頭處是水庭通渠之所。陳志賓將手中鋼刀掉起反握。準備像魚叉般投擲出去。秦絕響喝了聲:“閃開。”單手攏住亭中一條石柱。鼻翼皺起。丹田搖摜一拱。。
壇口粗的六稜石柱登時從基座上拔塵而起。頂破了亭角。瓦片木條紛紛而下。
他將柱子夾在腋下。不錯神地盯著水中移動的血線。見紅色擴散變快變濃。知道馬明紹在水底需要換氣正在浮上。遂將王十白青牛湧勁運到極致。瞄準時機。猛地湧身向前一擲。。
石柱掛定風聲呼嘯而去。馬明紹正從水裡浮起來。一露頭。石柱正中後腦。“唧”地一聲血光四濺。如舂腐泥。緊跟著柱體劈水而入。激起大浪如帆。
水波譁然漾開。咕碌碌一串氣泡和血冒上來。石柱壓著屍體沉入水底。
秦絕響注目瞧著。久久無語。於志得近前道:“恭喜少主清此心腹大患。”
隔了一隔。秦絕響道:“就怕患病的不止一處。不知何時。我這命就會被它們要了去。”
於志得笑道:“馬明紹和他提上來那些人力量有限。咱秦家上下還是靠得住的老人居多。不會有大問題的。”忽見秦絕響回頭向自己盯來。登時心中一毛:“新人的提拔都是經過少主爺首肯。自己這麼說豈非揭他短處。”趕忙陪了一笑:“屬下這就去招呼備水。請少主遲後更衣。”
秦絕響仰頭瞧瞧殘破的小亭。低頭看看肩上的塵土。喃喃道:“是該好好清洗一下了。”目光放遠。天邊最後一抹霞光正如曬乾的血般黑去。晚風淡淡撫來。帶著水氣。一時清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