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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老主

只聽劉金吾又道:“人都說竹臨風有節。亭亭玉立。古來高士。無不愛其形之秀美和內在節操。其實若以內外神形論之。紫皮甘蔗色澤高貴。味道又甜。豈非比空心竹子強得太多。所以在我看來。那不過是人們把一些美好的東西往竹子身上套用附會罷了。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竹為筍時‘嘴尖皮厚腹中空’。長大了卻集正直、堅韌、虛心、淡泊、清麗之性於一身。那不太也出奇了麼。”

常思豪微微一笑。心想那些文人對竹吟詩倒很風雅。要是每人拿根甘蔗嚼。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劉金吾笑眼瞧著他:“咱這些年給韃子欺負得苦了。這回常兄你百騎衝營。殺得俺答落花流水。可給咱大明出了口惡氣。哈哈。在小弟眼裡。常兄既不是這空心竹子。也不是那甜心甘蔗。你乃是一根硬硬實實的大柱子。撐起了咱大明的志氣哩。”

常思豪道:“可不敢當。其實當時還有位陳勝一陳大哥也和我一起衝營。只不過我在後驅動畜群。又碰上俺答。殺了一場。可能傳揚出來。更易為人所知。也讓我憑空落了個虛名。”

劉金吾笑道:“常兄客氣。那位陳大哥想必也是英雄人物。將來有機會。定當結識才是。唉。說起來小弟練的都是些家傳武藝。後來藉著長輩的名頭做了這護院武師的首領。對混江湖、殺韃子的事很是嚮往。卻一直沒有機會到外面走走。陣前殺敵是更不用想啦。常兄若是有興。給兄弟講講。讓我過過乾癮也是好的。”

常思豪初來京師遇上江晚和朱情。便將舊事講過一次。當時品著壁上題詩。喝酒吃肉。談得倒也痛快。昨日和顧思衣在一起。又講了一回。卻是為了勸她。現在這劉金吾又要自己講。那是無論如何也沒了興致。但瞧他如此熱情。自己若是不講。多半會讓他以為自己持功自傲。瞧不起人。只好硬著頭皮。摘其簡要說了一遍。饒是如此也聽得這劉金吾興高采烈。拉著他手不時追問細節。兩人又聊了會兒閒話。常思豪道:“昨天我醒來之時便想問來著。不過一直錯過機會。賢主人在東廠番子手中將我救下。在下感激得很。卻一直不知賢主人的名姓。劉兄能否賜告。”

劉金吾笑道:“這件小事。對我家主人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實在算不得什麼。主人說過。常兄英雄了得。他能與你結識。歡喜得很。籌劃著準備一件什麼禮物。想要給常兄一個驚喜。吩咐我等下人不可先行洩露。那就不好玩了。我家主人絕無惡意。這點常兄倒大可放心。”

常思豪嘿嘿一笑:“賢主人玩心倒重。”心中暗罵:“奶奶的。老子白給你講得熱熱鬧鬧。原來我這條性命只是小事。就算是客氣也未免過分。”又想:“他這種人沒經過殺陣洗練。生死在心裡就只是一個詞而已。活得沒有畏懼沒有痛感。怎能知道此時此刻。這一呼一吸對我來說已是天大的福份。沒有經歷不必強求。還是算了。”

兩人閒聊良久。顧思衣仍然未歸。劉金吾說要問問。便告辭離去。隔了一陣快到中午。顧思衣這才回來。說道臨近年關。主人事忙。自己等了半日也沒瞧見他。常思豪一聽便道:“如此我先告辭。改日再來登門拜謝便是。”顧思衣不住相勸。眼看已是中午。又吩咐人擺酒上菜。常思豪心想殺馮保暫時是不可能了。也不知長孫笑遲和鄭盟主是否相會。談的結果怎樣。鄭盟主有盟中諸劍護持。應該出不了大事。眼下最關心的便是荊零雨和廖孤石兄妹的安危如何。而這兄妹二人是和自己同時落入方吟鶴之手。他倆的情況。這家主人多半清楚。這一面終是要見。現下無非等等。倒也無妨。當下也便聽勸落座吃喝。

餐罷撤席上茶。顧思衣問道:“你早上和金吾聊天來著。”

常思豪點頭。顧思衣道:“這孩子喜好熱鬧。人是很不錯的。只是一陣陣丟三落四。主人喜歡他。倒也不怪。”

常思豪笑道:“倘若那丟針兒李在便好了。正好收個好徒弟。”

顧思衣一笑。說道:“你也別心焦。李時珍暫時是找不見的了。但咱們京城之內。要說醫術。只怕沒人高得過劉老先生。他認識的朋友。都是些醫學世家。大家一起參詳。說不定還能想出法子醫治你的。”

常思豪道:“我都交待**成了。病還治它幹什麼。”顧思衣驚聲道:“你說什麼。”身子不由自主站了起來。常思豪笑道:“你別擔心。我不是說身子不舒服。而是說這屋裡院裡空空蕩蕩的。我待一上午。已經悶個半死。再待久些。只怕這條命也就全交待了。”顧思衣緩緩落座。喃喃道:“哦。是這樣。”隔了一隔。又說道:“你有所不知。咱們這邊本是老主人原來住的地方。老主人喜歡德道之說。愛好清靜。便在這邊醮齋。後來老主人故去。他那些東西都被清走。僕從護衛也都撤了。所以冷清下來。每個院子也就留上一兩個老下人打理。”

常思豪笑道:“你也算是‘老下人’麼。”顧思衣點頭喃喃道:“怎麼不算。我來那年十四。十五、十六……嗯。可不是。一晃已經十年了。”常思豪見她神色有些黯然。心想她這十年最好的青春都在伺候別人。滋味多半不大好過。應當逗她開開心才是。引開話題打趣道:“你說老主人在這邊攪災是什麼意思。”

顧思衣一愣。隨即明白。笑道:“什麼‘攪災’。是醮齋。就是禁酒。素食。不沾女色。在這裡燒香祭祀。禮敬神仙。”常思豪道:“原來是在家做道士。很多有錢人都是到廟裡給錢就得了。你家老主人倒也虔誠。”顧思衣道:“光給錢有什麼用。老主人說。道是要修的。別人代替不了。就算把天下金山銀山都搬到廟去。自己也成不了神仙。今人把修心扔了。只剩下求心。對著木雕泥偶拜上萬年。也是無用。”

常思豪笑道:“說得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就是這個道理。你家老主人看來是個明白人。”

顧思衣點頭道:“老主人對《德道經》中之玄理研究極深。旁人都說他已得老子真意。現在多半在天上位列仙班了。”

常思豪心想:“道在屎溺。你家老主人在家研究屎尿也能成仙那就奇了。哈哈。”本想說出來逗她。想到拿人家故去主人開玩笑恐怕不大好。勉強忍住。笑道:“是。是。大道無邊。高深莫測。能學明白這東西自然是很厲害的。不過你可能也有說錯。老子的學問不是叫《道德經》嗎。你好像說得反了。”

顧思衣搖頭:“這倒不是的。老主人說世人印行之書都錯了。《道德經》。實為《德道經》。這經分為兩部。一部《德經》。一部《道經》。多半是後人傳抄整理時。弄錯了次序。道法乃是登天的梯子。最為講究次第。養德而明道。是以德在道先。不修德則不能明道。而世人以為明道而生德。是本末倒置。大錯特錯。德是積來的。不是突然一悟就憑空生出來的。所以千年之中。少有人能修成得道。其因就在於此。”

常思豪心想人要是多積德行善。內心平安。自然其樂融融。對於世間大道。多半就能豁然貫通。而一心想當神仙。捧本書修煉。多半是緣木求魚。走岔道了。看來他家這老主人研究屎尿。還真研究了點名堂出來。笑道:“怪不得姐姐如此漂亮。原來是老神仙身邊的人物。我聽說道士們講究一人得道。家裡的雞啊。狗啊都會跟著上天。老仙家知道我日後有難。須得有人救助。特意留下姐姐。沒把你帶回天庭。常思豪罪過不小。”

顧思衣笑道:“幸好沒帶了我去。否則我還不成了小雞、小狗麼。”

常思豪道:“啊呀。若真如此。只怕要天下大亂。”顧思衣道:“那為什麼。”常思豪道:“若是小雞小狗都長得姐姐這般好看。天下百姓只怕田也不耕了。地也不種了。整天都要去偷雞摸狗。”顧思衣撲哧一笑。手裡茶碗拿得不穩。水都潑了出來。

這夸人的話頭本是常思豪從長孫笑遲那聽來的。只是稍加改變而已。沒想到竟逗得顧思衣這麼開心。忖道:“看來女人都是一樣的。誇她們好看。就什麼都好辦。”當下哈哈一笑:“姐姐。咱們在這悶著也沒意思。你家主人富貴。想必樓閣屋院修的都是不錯的。今天日頭倒不錯。不如帶我出去逛逛如何。”

顧思衣猶豫一下。說道:“倒也可以。不過各院有人。相見不便。房子大同小異。也沒什麼可看的。咱們倒不如去園子外頭瞧瞧景色。你可得跟著我走。若看到哪兒好便胡闖亂撞。只怕連累我要挨罰。”

常思豪笑道:“我是粗人。可也知禮。姐姐放心。我出去只聽你的。決不會衝撞了貴府的女眷就是。”顧思衣點頭。兩人加披了暖氅出得屋來。又和護院武士交待一番。這才領著常思豪離院。

常思豪本以為這院房子就不錯了。哪想到出來一看。這外頭牆院往錯勾連。更為繁複精緻。院中多植竹木。有的蒼翠如新。有的蕭零凋敝。在屋舍周圍錯落參差。看似隨意。卻有著精妙的佈局。這裡房子大都建的不高。偶爾一角殿閣飛翹牆頭。直指青天。上面所雕獅龍怪面。詭異雄奇。令人敬畏。心想若是荊零雨在。她懂得土木之學。定能說出這是什麼殿頂什麼捲棚歇山或是加柱造、減柱造之類的。自己也只能是看個新鮮。眼瞧顧思衣似乎怕人瞧見。腳步走的偏急。然而這一路行來。也沒見什麼人影。倒是院落相通。道路錯雜。曲折不盡。心想若真讓自己行去。只怕還真找不見來去的方向。當下緊緊跟隨在她身後。

一路也不覺行出多遠。竟然走得暈頭轉向。過了不大功夫。腳下離了磚路。踏上青石小徑。只見兩邊蒼黃遍地。悽草埋蕭。一團團落葉灌木小叢似乎久未修剪。在殘雪中支離疏亂。連肩扶傲。猶可讓人想見往日風光。幾隻小雀正在荒坪中躍動啄食。見有人來。驚得振翅騰飛。落下幾片羽毛。常思豪覺得有趣。凌空抄得一根。插在頭上。看得顧思衣掩口而笑。

兩人走過這片庭院。前方一排矮牆當中起拱。下面是一道圓形小門。顧思衣看看左右無人。推門而出。常思豪隨後跟出。眼中忽然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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