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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 暗流

荊問種伸臂壓聲道:“各位。徐閣老是什麼人。咱們心裡都清楚。嚴嵩掌權時。他能折節相待。倒臺時哭求他替自己保一保兒孫。他能無動於衷。這人折得下膝。拉得下臉。也狠得下心。他向擅韜光養晦。現如今還只是手底下的人在張揚。未必經過他的授意。最多隻能說是他這派人馬越來越強勢的一個外在表現。以他的謹慎細緻、老謀深算和幾十年在官場的浸淫。一個雷劈到眼前。能連眼都不眨。這樣的一個人。脾氣會跟著勢力一樣也是水漲船高嗎。就算真水漲船高了。會表現得這麼直白嗎。退一萬步說。他真衝昏了頭腦。想就著高拱的舊茬打我盟的主意。但人家的身份擺在那裡。碰一碰朝堂震動。牽動百官。不逼到極處也不能和他動硬的。畢竟我盟要的是重振朝綱。而不是擾亂和毀敗它。對這種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情總要慎之又慎。”

鄭盟主道:“荊理事的話說得很對。公烈啊。童總長和洛總長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但徐閣老畢竟是坐得太高了。底下的人什麼樣。你我還不清楚麼。他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咱們當初和高閣老走的近些。可也沒和他隔遠了。他這邊我過一陣找個機會接觸一下。你和他們的人要維持好關係。不要鬧得太僵。”

高揚板刷似的鬍鬚翹了起來。瞪著眼道:“盟主。我倒是不想鬧。可是人家已經鬧到咱們家門口來了。這連院比肩的娼寮妓館一落成。再弄些個娘皮倚門靠框的****。咱的生意還有法兒幹麼。那幾個進項倒不值什麼的。可咱們的面子往哪兒擱。開了這個頭。他們還不得寸進尺。”他本音洪亮。雖未以氣催聲。仍然震得窗格嗡聲作響。

鄭盟主淡淡一笑。道:“娼家分五等:館、樓、院、堂、寮。徐三公子再胡鬧。也不敢在京師開那種下三濫的娼寮。敗他爹的名聲。他既然買下的都是茶軒精舍。必是要改建成上流的香館。這種香館多養些歌舞詩妓。往來客人以達官顯貴、儒子文人為主。不致於太難看。咱們暫且觀望一陣。看看情況再說。”

高揚見盟主話說到這份上。也不便再強爭。只好納氣歸列。晨會繼續往下進行。常思豪聽他們再說的。多半都是一些前事處理的結果和進展情況。自己不知前因後果。多數上不接下。半明不白。但見鄭盟主隨聽隨與眾人商量處理。一些事情的解決辦法若是定下。負責之人便立刻下殿去辦。不禁暗歎其辦事效率之高。

如此進行了小半個時辰。晨會這才結束。鄭盟主令諸劍留下。吩咐在彈劍閣上安排酒席給常思豪正式接風。他邊向外走。邊微笑著問道:“荊理事。小雨呢。”

荊問種寒了面孔:“這孩子出去一趟。玩得野了。簡直成了個瘋婆子。和我說道起來一句一頂。越來越不成話。”鄭盟主道:“我讓初喃陪著她同去見你。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怎麼。你還是罰她了。”荊問種道:“罰她。豈敢。她老人家是雪山尼的單傳大弟子。武林中與我同輩論交。我怎敢罰她。”鄭盟主聽他說得滑稽。忍不住笑出聲來。

眾劍還不知此事。聽完鄭盟主的轉述也都笑了。高揚道:“老荊。你怎麼也跟個孩子似的。小雨年幼不懂事。你犯得上和她頂這個牛嗎。”荊問種道:“我自然不會。她這渾勁刁勁。完全襲於乃母。我和她娘打了半輩子架。母夜叉都降住了。難道還對付不了她。我說好。你既是出家人。就該在庵廟裡待著。如今回到家。就是在家人。在家從父。父死從兄。出嫁從夫。我還沒死呢。然後就把她鎖在屋裡。也不聽那些胡纏八扯。讓她自個兒反省去了。”眾人皆笑。

常思豪雖覺荊零雨被囚禁起來不大合適。但人家父女之間的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陪著笑笑。沒有作聲。說著話眾人來到東院。一座高閣閃入眼簾。這閣高三層。全木結構。冷然崛立於曠闊的平地。肅肅生威。予人一種孤獨傲岸之感。黑沉的色調與周圍亮白的雪色形成鮮明的對比。一行人直上三樓。這裡的條案擦抹得乾乾淨淨。黑木地板啞亮生光。四周圍依牆擺有十幾個球形三足炭火小暖爐。爐身雕鑄著穿雲龍鳳。圖案簡潔。卻神韻十足。上蓋內所裝薰香是外國異品。如今爐內火炭正紅。烘得閣內暖香撲面。眾人落坐飲茶。已不像晨會上那般緊張嚴肅。鄭盟主又將昨夜事對大夥敘述一番。自己和常思豪的談話內容也略點一二。酒菜上來。眾人有說有笑。都放開了心情。

三巡酒過。鄭盟主拉著常思豪的手道:“賢侄。咱們既然已經交了心。有些話。我也就想直說了。”

眾劍客目光都被吸引過來。一個個擱杯靜聽。停了閒談。

常思豪低首道:“是。伯伯有話只管說。”

鄭盟主在他手背上拍了一拍。嘆了口氣:“現在政局和江湖上的情況。你也都清楚了。民間的慘景。你更是親身經歷。咱大明叫起來還是天朝大國。堂堂亮亮。實際上早已經風雨飄搖。再不整頓就不行了。可是你瞧瞧那些朝臣。指得上嗎。底下的人求官的求官。謀財的謀財。又有幾個把國家百姓放在心上。江湖是人尖子待的地方。能人眾多。一個個大俠大劍。說起來都是人中的龍鳳。響噹噹的身份。可是他們在幹著些什麼呢。他們為一己之私。爭名奪利、尋仇報復。再則就隱居起來做自了漢。人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江湖。但是真正的江湖不該是這樣的。江湖中人。更不該是這樣的……江湖中不能僅僅充斥著血雨腥風。陰謀詭計。它還要有情有義啊。什麼是情。不是小兒女愛戀纏綿。你噥我怨。而是看見流民慘狀。遍野餓殍。能起惻隱。生慈悲。打心眼兒裡真正地疼起來。什麼是義。不是為相好的出氣潑命。抑或是簡單粗暴的除惡去霸、劫富濟貧。富人有好有壞。犯罪自有國法制裁。有錢又招誰惹誰了。”

說到這裡。他著力握了握掌思豪的手:“這個義字。古意乃宜也。是正當之意。守義這是要人堂堂正正地去做事。要用正當的方式讓人們過上好日子啊。自我盟首代老盟主韋天姿創盟那天。他老人家就說過。百劍盟不要捲入江湖幫派的爭鬥。它要做劍道傳播和發揚的工具。要讓更多的人透過劍學明道。改善身心。用這份修出來的智慧。真真正正地去為這個生了我們、養了我們的人世給一些回報。做一點事情。他老人家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包括後續的歷代盟主。盟眾。也都沒離了這個宗旨。可是一個存在於江湖的盟會組織。能夠真正地超脫嗎。樹欲靜。風不止啊。麻煩總是會不找自來的。我盟不得已這才在內部分流。將修劍堂超脫出去。使諸位大劍能夠專職精研劍理。心無旁鶩。而百劍盟則大力擴充經營。以取得江湖上的地位和話語權。沒有人力物力財力。空有一個虛名和理想。能辦成什麼事呢。”

眾劍聽他說得動情。一時心潮澎湃。唏噓聲起。有的連眼圈也紅了。大家心裡清楚。百劍盟稟承著這樣的宗旨。能在波譎雲詭、人心險惡的江湖上一路走到今天。著實不易。

荊問種擱盞輕嘆。也是目光感慨:“外人只看得到我盟的壯大和向官府、向權力的靠近。以為我們野心勃勃。時時處處建勢抓權。甚至將我盟列在江湖三大勢力之首。卻不知道。這其實遠非我盟的初衷。而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策。好在初期的艱難已經過去。不論投入我盟的人原來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明白了劍家真意之後。也都能真心誠意地留下做事。盟外認同我們的人也越來越多。知己難尋哪。看到如今的盛況。以往的艱難和曾經的誤解也便算不得什麼了。可惜的是長孫笑遲。鄭盟主敬重他是一方人傑。多次傳去書信。希望雙方能夠交成朋友。商討輔政治國之道。共襄盛舉。一起做些有益國民的事情。可惜這一封封書信皆如石沉大海。有去無回。聚豪閣仍然我行我素。屠遍江南武林。唉。他已統霸數境之豪傑。爭得一方之雄長。難道非要吞併天下。統一武林。才算志得意滿。”

經過雪夜的對談。常思豪思想改變很多。聽鄭盟主原來竟有意與聚豪閣結好。已不覺意外。忖道:“可那長孫笑遲乃是一個黑道梟雄。眼中只怕僅有江湖這一片天地。手裡賺的錢越多。地盤管的越寬。他便越高興。想讓他坐下來和你們一起談論國政大事。那不是笑話嗎。”四顧眾劍。有的表情憤憤。有的遺憾。有的陷入思考。都沉默不語。一時廳中靜寂無聲。顯得有些壓抑。

“富貴榮華幾時兮。。華宮朱壁生青苔。”

鄭盟主仰面一聲長吟。浩然氣壯。然而目光低落下來。卻流透出些許悽黯:“不論誰人。縱能橫行天下。幾十年後不一樣離塵歸壟。灰飛煙滅。人活於世。離不開功、利二字。利。應當求之。功。可以圖之。可是。求功當求百世功。圖利。當圖千秋利呀。”

常思豪一時心神激盪。尋思:“我在江湖上雖也參與了些事情。內心卻總覺得自己是個看客。與這些人格格不入。而今。倒終於找到、也該承擔起屬於自己的這一份責任了。”當下調正身姿道:“鄭伯伯放心。聚豪閣若穩穩待在江南便罷。他們若真北上。絕響定不會坐視不理。屆時小侄亦當全力襄助。盡己之能。”

鄭盟主的目光深深地瞧進了他的眸子。似乎在對他心意做著評估。隔了一隔。緩緩道:“我現在擔心的。倒不是長孫笑遲。”

常思豪一愣。心想:“不是他。那又會是誰呢。”

鄭盟主移開了目光。道:“絕響這孩子。我是知道的。他有些小聰明。小手腕。可是常糾於枝節放不開心胸。又好大喜功。愛在人前顯貴。權勢二字。他未必能利用好。卻是一定要抓的。以他的性子。若身邊無人約束。將來發展成什麼樣。只怕就難說了。山西秦家會否成為聚豪閣第二。也未可知。”

他這番話喃喃而述。顯得很是語重心長。常思豪聽得眉尖一挑。字字驚心。萬沒料到。鄭盟主居然暗暗提防著秦絕響。而且這份擔心和憂慮。竟到了這樣嚴重的地步。然而他不是不清楚自己與絕響的關係。卻肯說出這番話來。自是有著非比尋常的意味。

鄭盟主又把目光轉向他。臉上恢復了些笑容。繼續道:“好在絕響還年輕。只要有人能幫扶他。引導他。便不會走上歪路。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我行我素。對別人的話很少放在心上。你和他輩份相同。年齡相近。對此可要多操些心了。”

常思豪愧然一笑:“小侄書沒看過幾本。勉強不算是個白丁。絕響雖然頑皮。可家教精嚴。書也念了不少。懂的道理也比我多。他教我還可以。要說幫扶引導他。那小侄可就不夠格了。”

江石友顧眾而笑:“常少劍知禮。也能自謙。這在年青人中。很是難得呀。”眾劍都笑道:“江總長說的是。”此時閣下傳來喊稟之聲:“稟盟主。洛虎履、魏凌川求見。”

鄭盟主一笑:“來得正好。都上來吧。”他並未刻意提高聲線。語音也不刺耳。卻沉亮異常。遠遠傳了出去。

蹬蹬蹬梯板聲響。兩人走上樓來。都是二十來歲年紀。一個玄衣如鐵。眉寬鼻高。英姿俊逸。雙目顧盼間神光炯耀。一個桔袍似焰。面容和善。只是眉距較遠。眉梢略垂。帶著些憂相。二人各有一柄漢裝古劍斜挎。腰側懸衡墜玉。襯得越發英氣逼人。

待他們施禮已畢。鄭盟主給常思豪引見:“賢侄。我盟修劍堂幾位大劍正在閉關。你未能得見。但他們的子女中。初喃、紫安她們。你都認識了。面前這兩位。一個是北方劍之子、洛總長的侄兒洛虎履。一位是南方劍之子魏凌川。論年紀比你大些。”

常思豪忙起身離座。向二人深施一禮:“小弟常思豪。見過兩位兄長。”

那兩個青年還了一揖。鄭盟主微笑道:“我盟與秦家的關係。你二人也都清楚。無庸贅言。日後要與小常多親多近。來。一起入席吧。”二人點頭稱是。著玄衣的洛虎履眼睛左右斜掃一週。略微躬身。道:“小侄和凌川弟聽說盟中來了貴客。不但諸位劍客列席。而且由盟主、荊總理事以及三部總長親自坐陪。料想必是江湖上了不起的大劍名流到了。心想若能討教一二。必定受益終身。這才失禮闖來。上閣才知。原來來的不是前輩名家。卻是……嘿嘿……”

常思豪心中一擰:“他這話風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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