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人等見他甘願以身作下馬石,如此下賤,或側目皺眉,或以口啐之。
明誠君大笑,翻身而下,左足向何事元背上踏來,何事元忽地翻轉身子,雙手向他小腿摟去,張口便咬!他用力猛極,唇角邊縫的線全部崩開,將腮肉撕出數道豁口,鮮血迸流,槽牙可見。
這一勢變化出人意料,在場眾人怵惕驚駭,心中驟緊。
遲正榮在側看得明白,揮斧已然不及,明誠君嘴角冷笑,足尖忽地加速,正點中何事元胸口,嘎拉拉骨斷聲響,何事元胸骨已碎,一股鮮血從喉管湧上,未及噴出,明誠君右腳靴尖已至,正踢在他下頜之上。這一足之力極其強勁,將何事元身子踢得貼地平飛而出,猶如箭射。明誠君藉此力,身子一抖,翻回馬上,穩穩坐定。
直出去七八丈外,何事元身子這才跌落塵埃,下頜早碎,斷骨與下牙深深刺入上牙膛之內,鮮血如黑泥鰍般從**中擠竄出來,將身上雪白的繃帶濺得一派腥紅。他仍未死,喉中含糊不清地詈罵著,單膝跪地,掙扎欲起,只聽絃聲錚錚連響,聚豪閣萬弩齊發,將他射成箭塔。
馬雲馳伏於廳前階上,手捂胸前傷口,嘶聲喊道:“何兄!”
明誠君安坐馬上,手攏絲韁,面向何事元淡然道:“你本已身受重傷,不能力戰,便假意投降,偽作卑態,想憑己之力使我略受微傷,這樣秦老太爺動手之時,便可稍增勝算,此等小計,如何瞞得過我!念你守義重情,又心懷死志,便殺之以為成全,你安心去罷!”
何事元腰桿挺直,雙目直直瞪著明誠君,少頃,頭一垂頓,撲嗵倒地,與世長辭!
秦府眾人見此情景,無不悲憤滿面,淚灑一襟!
“殺——!”祁北山奔雷刀一指,廳前所剩七八十人轟聲吼叫,刀槍並舉,一擁而上,嚮明誠君衝殺而來,各人鬚髮皆炸,面容猙獰變形,其狀若瘋,吼聲驚天動地,人數雖寡,其勢卻不輸百萬雄兵!
聚豪閣紅衣弩手剛射殺何事元,未及上箭,向後退卻,明誠君神色不動,兩翼早出,馮泉曉縱馬突前,雙鳳朝陽戟當頭迎上,大戟到處,血霧紛飛!祁北山衝到,長刀一架,二人馬上步下,戰成一團。
眼見秦府有數名刀手來圍首領,聚豪閣眾紅衣武士亦紛紛從縱躍而起,助馮泉曉協攻。另一邊遲正榮催動烏椎馬,巨斧掄開,風聲呼嘯,寒光一閃,便是幾顆人頭。秦絕響伏低身子,揮刀去砍他馬腿,遲正榮大笑,勒馬揚蹄,以斧攥刺之,其狀若老叟之逗嬰孩。秦絕響身體靈活,繞來轉去,勉力周旋。
奚浩雄見終於等來機會,銀錘一碰,直取秦浪川,兩柄大錘各有四五十斤,在他手中使得車輪相仿,遠遠看去,恍若銀流星繞體而飛,光華耀目,如此重兵,竟能被他舞得風雨不透!
秦浪川雙掌對雙錘,身形閃動,白影紛紛,一面應付奚浩雄,一面趁隙擊殺聚豪閣攻來的紅衣武士。
秦家這幾十人雖勇,怎堪力戰,被聚豪閣人衝開,圍成三個群落,轉圈廝殺,不一時便已被殺得七零八落,忽聽遲正榮哈哈大笑,喝道:“秦浪川,還不就縛麼?”秦浪川側頭望去,只見秦絕響被他一隻大手握住頸子,凌空提在馬上,臉已憋得通紅。
“少主爺!”秦府所剩十幾名武士見之心驚,一愣神間,已屍首兩分,被人取了性命。
祁北山和秦浪川仍狠狠地動手,院中放眼一片紅衣,全是聚豪閣人,相比之下,更顯二人形單影隻。
秦絕響呼吸困難,遠遠望著秦浪川,從牙縫裡擠出兩字:“爺……爺。”
秦浪川心知兩廂隔遠,遲正榮手上加力便可將他扼死,救已不及,喝道:“絕響,好孩子,你這便去吧!在地下等著我!”秦絕響睫邊溢淚,閉目待死。此時西南角上亂聲忽起,劈波斬浪般殺來一人,長刀到處,斷肢紛飛,鮮血如潑,馬嘶人嘯,吼成一片。
秦絕響睜目一瞧,喜出望外:“大伯!”
遲正榮巨斧一指,身邊武士潮水般覆去,圍向秦逸,忽聽背後風聲不善,肩頭微涼,秦絕響撲嗵落地,頸子上還帶著自己一條胳膊,遲正榮急忙掄斧回身,巨斧剛揮起一半,忽然向遠處飛去,堂啷啷跌落,斧柄上亦有一臂,大驚之下又見白光一閃,忽然之間,望見星斗滿天,月似冰鐮,繼而天旋地轉,晃了數圈,額角忽然磕痛,眨眼一看,前面正是自己所乘坐騎的馬蹄。欲扭頭細看,動轉不靈,轉動眼珠向上瞧去,卻望見自己無頭無臂的身子端坐馬上,兩肩和脖腔嘶嘶向外噴著鮮血,空中一條黑影背月而來,手中刀光閃亮。
秦絕響一碡碌起身,將扼在自己頸間的大手掰開甩在一邊,喜道:“大哥!”
常思豪空中一腳將遲正榮屍身踢於馬下,就勢坐於其上,伸手將秦絕響提拉上馬,雙腿一夾,那馬唏溜溜暴嘯,向圍攻秦逸的武士衝去,斬浪刀左右翻飛,猶如花蝶亂舞,取的全是敵咽喉要害和肩臂關節,沾者即傷,剎時間一衝一條血衚衕,直殺得血流遍地,嚎聲震天!
遲正榮位列八大人雄之內,武功端的了得,只因秦逸與常思豪來個聲東擊西,加之當時遲正榮身在馬上,一手提著秦絕響,一手持大斧有欠靈活,才被偷襲得手,這一將折得可算窩囊之極。明誠君火往上撞,一按劍柄,寶鞘射飛,單臂揮動,七尺大劍帶起冷風如霜似雪,三丈之內,煞氣逼人,身邊武士紛紛後退。
“閃開!”明誠君一聲斷喝,挽韁繩伏身探頸,狀若鷹飛,斜拖大劍,縱馬揚蹄,親取常思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