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絕響擊掌道:“要想損失最小,莫過於擒賊擒王。——啊喲,爺爺,我可不是說你是賊。如此說來,他們一定是要趁虛從沁縣直插而上,來攻咱們秦府本舵!”
秦浪川笑道:“你只料對了一半。若是敵人從沁縣而來,疲憊而減損戰力,而且秦府高牆深院,易守難攻,他們再傻,也不會以勞攻逸。”
秦絕響略一思忖,立刻反應過來:“難道,您的意思是說,敵人分為兩股,一股圍挑沁縣分舵,再發信製造假象,另一股則早伏於太原城外不遠,當信鴿入府,咱們的援兵出動離城之後,他們就趁時而來?”
秦浪川點頭:“不錯。圍剿沁縣的敵人不過是小股部隊,咱們的兄弟又豈是白給的,我料他們一戰之後,雖取全勝,但也必傷亡慘重,這一路已不足慮,縱然跟進助戰,谷嘗新、莫如之二人於榆次、太谷二地截攔助守,足以抵擋。潛伏於太原左近這股敵人,才是主力。”
秦絕響遲疑半晌,道:“咱們秦家眼線遍佈晉境,他們的大批精銳竟能潛到太原附近而不驚動一草一木,這怎麼可能!”
秦浪川一笑:“也容易,咱們秦家的情報網鋪得再廣,也是有點有線,還能在荒山之上都設了哨衛不成?他們只需翻山越嶺,走無人處,並帶好食物乾糧,不去市鎮打尖住店,自然讓人難以察覺,不過,他們目標太大亦難行動,所以我估計此次來的主力部隊人數不會太多,至多兩千左右,但必都是絕對的精銳。”
秦絕響忽想起一事,會心一笑道:“爺爺,你讓大伯他們率眾飛騎趕往霍州,這一招我可是猜著了。”
秦浪川頗有些期待,但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淡淡地道:“那你便說說。”秦絕響道:“你定是在竹筒書內告訴他們回來相救,聚豪閣圍我們在裡,大伯他們卻圍在聚豪閣人之外,這樣裡應外合,兩面夾擊,自可將其攻破。只是你告訴他們出城五十里外再開竹筒看信,未免遲了些。”秦浪川笑道:“聚豪閣的人豈是好騙的?沿途定伏人探聽訊息,咱們援兵去的不遠,勢難令他們相信我秦家中計。”
廊下步音傳來,祁北山進廳道:“稟老太爺,四周都已佈置妥當,府內婢子廚娘等雜人已令入後院花房武庫等處暫避。”秦絕響面帶不悅:“祁大叔,你早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卻和爺爺一起,跟我打啞謎。”祁北山苦苦一笑:“慚愧,其實我也是聽老太爺說到今日二字,又聯想到拋棋子入池的暗喻,才徹底想明白。”秦絕響怏怏道:“你們的頭腦是比我好用得多了。”
秦浪川哼了一聲:“聽這喪氣話,就知道你將來也沒出息!”
秦絕響聽他用個“也”字,想到父親,心中一痛。秦浪川還想說些什麼,恰此時秦自吟手提寶劍正步進廳來,便對她道:“吟兒,你來得正好,帶你弟弟去他那暫避,看住他,不許出來。”秦自吟道:“讓小弟自去便是,世上有戰死的吟兒,可沒有苟且偷生的秦家大小姐!”
秦絕響笑眼斜睨,冷哂道:“姐姐,沒有苟且偷生的秦自吟,便有苟且偷生的秦絕響麼?兄弟平日何處得罪,讓你這做姐姐的如此瞧我不起?”
秦自吟目光一軟,過來拉了他手柔聲道:“小弟,你是秦家唯一骨血,若有閃失,將來秦家還有何指望?我等之仇,也無人能報了。”
秦絕響甩手退開兩步,恨聲道:“姐姐,你休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諒聚豪閣有多大能耐,能說將我秦家滅門便滅門?就算他們有這實力,我秦絕響也萬無獨自偷生的道理,秦家今日就算斷子絕孫,也比留一個猥瑣的膿包勝強百倍!”
“鏗——!”隨著雙掌金石相擊般的一聲脆響,秦浪川霍然站起,大笑道:“好小子!這才是秦家的男人!好,咱們就並肩攜手大殺它一場,生盡其歡,死亦無憾!”
姐弟二人點頭相應,目光堅決如鐵。祁北山在側,面對此情此景,禁不住淚水溼了眼眶。
秦浪川哈哈大笑,手攏兩個孩子的肩頭,闊步出廳。
抬眼望去,月華流彩,星輝明燦,夜色沉靜得像一片深海,殿角鈴聲鳴響,夜風冷烈,甚是爽人。
忽然東方有琴聲傳來,合著女子歌聲,曲調時而激越,時而悽清,動人之極,唱的是:“生死共,且纏綿,紅燭無語,一醉夢樓蘭!楚歌盡,淚不幹,小橋上三尺青鋒斬了紅顏,有道是,死何憾,生又何歡?英雄立馬烏江的岸,仰天看,虎目圓,望不破這空澄萬里亙古長藍……”
秦絕響不悅道:“四姑又在胡編亂唱些什麼?”
秦自吟凝目淡淡道:“她寫這曲子,名叫‘淚咽和’,唱的是霸王和虞姬的故事。”忽然又是一聲弦響,曲聲揚起,似來自府外極遠處,與秦夢歡的琴聲相合,幾個調子轉換過後,兩琴之聲融於一體,再難分出彼此。秦絕響奇道:“有人在和四姑一起彈?”秦自吟道:“嗯。”秦絕響道:“這調子悲,不好聽。我去叫她彈些別的。”秦自吟一笑:“四姑可不是唱小曲兒的,你想聽什麼她便給你唱什麼。”秦浪川道:“不用管,隨她去罷!”
秦絕響卻不聽話,提一口氣,拔足奔去,未行幾步,忽聽有人喊道:“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