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殿堂之前,只見磚石殘舊,荒草悽然,雖是座偏殿,卻也造得氣勢非凡。荊零雨繞過去看前面正殿,望著匾額字跡,笑道:“原來這裡是武則天的廟。”常思豪跟過來道:“不管武則天還是武則地,你先把玉佩還我吧。”
荊零雨卻不搭這個茬兒,問道:“你知道武則天是誰麼?”常思豪搖頭。荊零雨嘆了口氣:“你居然連中國唯一的女皇帝都不知道,那你還知道什麼呢?歷朝歷代的皇上都是男人,唯有她一個是女的,可給咱們普天下千千萬萬的姐妹爭光露了臉呢。”
常思豪不禁失笑:“是你們不是咱們,我可不是女的,你叫她姐妹倒行,可別帶上我。”
二人走進正殿之內,只見面前神龕工藝精美,華貴典雅,古韻盎然。神龕之上有一條細頸神龍,活靈活現,卻作行走之姿。常思豪覺得奇怪,道:“這龍塑的不好,怎麼在地上走?應該騰雲駕霧才是。”荊零雨笑道:“你懂什麼?乾為天,坤為地,武則天是女人,龍當然要在地上走嘍。”
神龕內武則天像頭戴鳳冠,身披雲紋霞帔,懷抱如意,面容慈祥,似乎聞言在頜首向她微笑。荊零雨四下掃望,口中喃喃道:“妙,真是妙。”常思豪問:“妙什麼?”荊零雨道:“你看,殿內這麼寬敞,卻僅神龕後側有兩根柱子,屋頂的重量全壓在這兩根柱上。看這大殿,恐怕也建了幾百年了,居然一點事兒也沒有,造這殿的工匠手藝,可不是妙麼?”
常思豪四處轉轉,這殿內還真沒有別的支撐柱,晃晃腦袋道:“這兩根柱子結實,也沒什麼了不起。”荊零雨一刮臉皮:“什麼都不懂,也不知羞!這種建築方法,叫做減柱造,是屋頂設計巧妙,將重量用合理的間架結構分散掉了,落在柱子上的便不太多,否則就算柱子再結實,哪有能支撐幾百年的道理?就算它不斷折,屋頂中間也會塌下來了。”常思豪道:“你懂得可真多。”荊零雨臉上一紅:“其實我也就知道這麼一點點,還都是我爹爹講給我聽的。”常思豪問:“你爹爹是木匠嗎?”荊零雨搖頭:“我爹爹是大劍客,可不是小木匠,只不過他喜歡奇門遁甲和五行方術,經常設計製造一些奇怪的建築罷了。”
常思豪撇了撇嘴:“劍客便是大劍客,木匠麼,卻成了小木匠,我看木匠也沒什麼不好。”
忽聽殿外人聲,腳步雜亂,一個憤憤的聲音傳來:“那鶯怨毒實在厲害,要不是仗著咱們兵器的便宜,恐怕也早跟那幫弟兄們一起去了!”另一人道:“咱這狼牙棒是它剋星,劍陣的兄弟可就慘了。”又一人道:“盾陣的兄弟更慘,他們在大陣中倒是安全,陣形一散,只能靠柄短刀防身,簡直是翻白的刺蝟,任人宰割,劍陣的兄弟至少還能還上一招半式。”
荊零雨一聽便知是申遠期的部下到了,趕緊拉著常思豪躲在武則天像身後,囑道:“他們可都是好手,你可別探頭,被他們發現了,呼吸也輕著點兒。”常思豪點頭,他卻不知自己懂得內功運用之後氣息自沉,就算不屏氣,呼吸也細密勻實,絕無被人輕易發覺之理。
不多時,三十幾號黑衣武士魚貫步進殿來,有的手中提著兵器,有的空手。
武士們腳下沉重,似是十分疲累,面色凝鬱,一武士將手中狼牙棒投擲於地,嘆了口氣道:“這些年來,我們刻苦演習的陣法,居然抵不住廖孤石的一擊,如今活下來也是僥倖,將來在盟中,還有什麼指望?”另一武士道:“他是東方大劍之子,劍法超群,自是應該。”
那武士道:“招啊,他是廖大劍之子,便盡得真傳,我等在江湖上也是成了名的人物,來到百劍盟中,卻只能任人指使,做些閒事雜務,豈非太不公平!”
“你若能把劍法練好,自然可在試劍大會上勝出,進入修劍堂,揚眉吐氣,在這裡發這牢騷,又有何用?五嶽劍派各門門主比之你我,卻又如何?還不是一樣歸附盟中,隨任鄭盟主驅策?”
那武士聞言悶哼一聲,不再言語,大家坐在地上休息,氣氛沉悶。隔了一會,他壓抑不住,又道:“這小子出手,也忒毒辣,若無與盟中決裂之心,絕對不會如此之狠,卻不知他究竟犯下什麼事情?”一人道:“我自盟中出發之時,聽始部的兄弟們議論,廖孤石這次出逃,似乎與廖夫人有關。”有人道:“我也聽說了。”隔了一會兒,那人壓低聲音道:“似乎……似乎他是弒母潛逃。”
荊零雨在神像後聽得心驚肉跳:“什麼?哥哥殺了姑姑麼?他又沒瘋沒傻,怎麼會幹出這種事來?不可能,不可能。”
武士們的談論仍在繼續:“這傳言太也離奇,不過若非如此,廖大劍也不會如此暴怒,這事可真難說得清。”一人嘿嘿輕笑兩聲,道:“廖大劍每日與其它幾位大劍參研劍道,家中可就是空房一座,廖夫人麼,嘿嘿,可寂寞得很,咱們總理事經常過去探看,其中問題不小。”有人駁道:“荊大劍是廖夫人的表哥,去探看又有什麼稀奇?你小子色心太重,什麼事情都要想歪。”前一人道:“縱是親屬,也該避嫌,況且他總是深夜才從廖家出來,此事可不只一人知道。”
荊零雨氣得直咬牙,心想:“這些劍手平日在盟中對爹爹都是恭恭敬敬,沒想到背地裡竟這麼埋汰人。他去看姑姑,聊得久些,又算個什麼?居然被你們想得如此下流!”本想起身出去大罵一通,又怕給他們逮住要送回百劍盟,只好硬生生忍下,靜心細聽。
一武士嘆道:“這回咱們回去,可真算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咱們元部歷來執掌盟中佈防及戰事,申爺又在元部十劍客中排在第二把交椅,如今五百一十二名精銳落得只剩咱們幾個,玄部、始部的人看笑話自不必說,元部其它九劍的部下恐怕也要瞧咱不起。”一人罵道:“瞧不起便瞧不起!有本事他們來,把廖孤石逮回去!”又一人道:“嘿嘿,咱們不行,玄、始兩部的人來了更是白饒。依我看廖孤石年紀雖輕,但功力己不在大劍之下,加上手中有鶯怨毒這柄名劍,恐怕咱們洛總長來了,想拿下他亦非易事。”
荊零雨聽這話倒是高興,心想:百劍盟玄、元、始三部總長,屬於我爹爹直轄,都是盟中頂尖的劍手,論武功與爹相差不遠。其中玄部總長童志遺和始部總長江石友因為管的是盟中經濟與對外事務,所以論功夫較元部總長洛承淵稍遜,表哥若與他功夫相若,那自然可以位居大劍之列。
常思豪見她臉上露出笑意,不明所以,望著她尖頜下那潔白如玉的頸子,忽意識到二人此刻縮身曲體,身子貼在一處,女孩身上那誘人體香又淡淡傳來,讓他心跳加速。那微敞的衣衫縫中,隱見裹胸的輕紗,粉中透著肉色,突起的乳峰,好似剝皮的玉棕,他的手不禁慢慢伸出,向她衣內探去。
探到一半,忽被荊零雨握住腕子。她小嘴嘟著,眼中露出慍色,纖指在常思豪手中寫了幾字:“不、許、偷、我、玉、佩。”常思豪怔了一怔,臉上有些發燒,心想:“萬幸,萬幸。”這時荊零雨又向他一笑,手指擱在唇邊,示意別出聲兒。他趕忙又屏起了呼吸。
只聽殿中一武士道:“要拿洛總長和他比,可是高看他了,畢竟他手中有鶯怨毒這名劍,佔著不少便宜。”另一人道:“不錯,冰河插海,鶯怨窮奇,鶯怨毒排在四大名劍之三,那可是天下劍手無不羨豔的至寶。只是冰河、插海二劍,早己不知所蹤,存世者唯剩鶯怨毒與窮奇二劍,只要冰河插海不出世,那麼鶯怨毒便是實際上的天下第一。”
眾武士聞言沉默良久。一人黯然道:“一晃四年,不知那蕭今拾月的劍法,如今達到何種境界了。”
此言一出,眾人唏噓不斷,聲音中都有懼色。一人道:“兄弟當年執行任務,錯過上期試劍大會,不過回來之後,也略聽到一二。老兄所說的蕭今拾月,可是那窮奇劍的主人,江南蕭府的少公子罷?據說此人冷傲邪狂,卻天賦奇智,鄭盟主特許他入盟中劍道研究總會研習三月,這是何等榮耀,竟然被他拒絕,自稱要以一人之智,參破劍道之極,當真幼稚得可以。”
一個略嫌蒼老的武士聲音淡淡道:“你未見過他,自是不知,此子劍法武功,實在匪夷所思,山西秦家的五爺秦默,自小受刀神秦浪川悉心**,三十年寒暑純功,早躋身名劍之列,試劍大會之上,卻被蕭今拾月一劍削去了腦袋!那是四年之前,他才不過十八歲。鄭盟主愛才如命,自對他青眼有加,若不是礙著他殺了老友之子,恐怕提議之時,會許他在修劍堂裡待上個三年五年,十年八載,哪料此子連鄭盟主也未放在眼裡,連這等天大的好事也拒絕了。蕭府本是江南劍家名宿,衰落有年,如今出了他這麼個少年英雄,本可再度中興,可是這幾年卻不見動靜,想來他定一心撲在劍道之上,不理外務,專心致一,當有大成。聚豪閣這些年東征西討,擴充套件地盤,幾乎掌控了江南大部,聲威己與我百劍盟相去不遠,可就是不動杭州,可見號稱無敵的長孫笑遲也對他甚是忌憚,一人之威,以至於此,讓人不由得不生感嘆。”
忽聽殿外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是誰在這兒,揭我秦府的舊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