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齊二王主動表態伐秦,實讓魏惠王驚喜。如此這般地折騰合縱,伐秦才是真章,才是魏惠王的心中所想。
傍黑時分,惠王急召龐涓、惠施、公子卬、朱威幾位要臣,二目放光:“諸位愛卿,今日後晌,寡人與齊、楚、韓三家定下一樁大事,召請諸位愛卿來,是要商議如何將之落到實處。”
誰都明白大事指的是什麼,無不精神振奮,只有惠施習慣性地閉上二目,似是睡去了。朱威斜他一眼,轉向惠王。
惠王肥而壯碩的身子略朝後仰,將他的謎底抖開:“這樁大事就是伐秦!”掃眾人一眼,憋足一口氣,猛地撥出,身子傾前,拳頭揮舞,聲音激昂,“諸位愛卿,這一日,寡人等候數年了!寡人知道,你們也等候數年了,所有魏人無不等候數年了!我們不能再等了,我們等不起了啊!”
龐涓、公子卬、朱威無不被他的激情感染。
公子卬朗聲應道:“請父王下旨,攻打暴秦,兒臣願打頭陣!”
惠王的目光卻轉向龐涓:“龐愛卿,如何伐秦,寡人就看你的了!”
龐涓聲音低沉,字字千鈞:“臣萬事俱備,只待我王旨令!”
魏惠王的手指習慣性地叩擊几案:“此番伐秦,是六國共同出兵,愛卿要多方協調,多路出擊,踏平秦川!”
“臣遵旨!”
惠王轉向朱威:“朱愛卿,六國伐秦,兵馬雲集,能否成功,就看你的糧草了!”
“王上放心,”朱威回奏,“臣早已備足糧草,只待徵調!”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愛卿這就動手,先將糧草分批運往安邑。”
“臣遵旨!”
惠王的目光落在惠施身上,呵呵樂了:“惠愛卿,你怎麼又打瞌睡了?這麼大的事,你總不能一言不發吧!”
惠施似是沒聽見,仍在眯盹。
朱威拿肘子碰他,輕道:“相國,王上問您話呢!”
惠施兩眼依舊未睜,半是自語,半是回答:“王上問錯人了。”
惠王心頭一動,身子前傾:“惠愛卿,你⋯⋯此言何意?”
惠施微微睜眼:“內事問內相,外事問外相。興兵征伐是外事,王上既拜了外相,就當問問外相才是。”
“呵呵呵,愛卿說得是!”惠王笑過幾聲,轉對朱威,“聽說蘇子仍在孟津,愛卿這就使人召他,就說寡人有請。”
“臣遵旨!”
惠施的話餘味繚繞。
出轅門後,朱威緊步追上他,小聲問道:“相國,您方才好像話中有話。”
惠施斜他一眼,又朝前走去。
朱威又追幾步:“暴秦難道不該伐嗎?”
惠施頓步:“該說的我已說了。六國既已縱親,暴秦該不該伐,你當去問六國共相,為何總是盯住我呢?”說完,轉個身,揚長而去。
以惠施的氣量和為人,當然不會是出於嫉妒。朱威越想越覺蹊蹺,回到營帳,備好車馬,親自去請蘇秦。
允水岸邊,蘇秦與趙肅侯靜靜地坐著,目光盯在水中的浮漂上。浮漂時不時地跳動,但誰也沒有起鉤。
君臣二人的心思顯然不在釣鉤上。
肅侯旁邊擺著一封請帖,是魏惠王剛剛發來的。
肅侯的目光漸漸落在請帖上,伸手撿起它,面呈慍容,連喘幾口粗氣,苦笑一聲:“蘇子,你這看明白了吧?”
蘇秦表情凝重,目光依舊盯在浮漂上。
肅侯抖幾下請帖:“這辰光他才發來此物,邀寡人赴宴!幾日前結伴去虎牢關時,他幾個為何一聲不吱?”
“君上!”蘇秦移過目光,轉向肅侯。
“蘇子,你不必勸了,寡人明日起程,回邯鄲去!他幾個想喝酒,就讓他們喝去!他幾個想賞遊,就讓他們賞去!什麼縱親?他幾個根本沒把寡人放在眼裡!”
“唉。”蘇秦長嘆一聲。
“你為何而嘆?”
“如果不出臣料,魏王邀請君上赴宴,為的不是喝酒,而是伐秦。”
“哦?”肅侯打個驚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