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不錯,可一旦失敗了,就是萬劫不復,父皇再寵愛我,也不會留一個逆子的命,我一個好好的皇子,哪怕不當皇帝,也是一輩子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為什麼要冒這個險呢?”
陸伯言將信封捧到九皇子面前,道:“這封信,會給您答案。”
九皇子這才勉為其難地朝信封上一撇,緊接著,他不耐煩的神色便僵住了,信封上的字跡,一撇一捺都熟悉不已,那是他母親的字。
他的母親,竟留了一封遺書給他。
九皇子將信封接下,手不自覺有些微微發抖,他輕撫著信封上的君墨二字。
他的母親宸妃,貌美才高,一手好字更是人人稱道。他還小的時候,就這麼被抱在母妃的懷裡,小手吃力地握著筆桿,一筆一劃地學字。這麼多年過去了,母妃的音容笑貌他都快記不清楚了,但這字跡他卻記在了骨血裡。
九皇子將信封放在手中,他的指尖停在封口處,就在陸伯言等人以為他要撕開封口時,九皇子卻突然轉過身,將信封放在了燭火上,瞬間這封信便被燒掉了一半。
他鬆開手,看著這抹火焰飄搖落在地上,燒成了一地灰燼。
此時,便是羅啟恆也忍不住詫異,“你當真一字都不看?這可關乎你母妃去世的真相!”
“真相?”九皇子將這兩個字細細咀嚼,他冷笑道:“老生常談。”
羅啟恆皺起了眉頭,右手握住了刀柄。在京城時,九皇子是出了名的紈絝,和羅啟恆沒什麼交集,偶爾聽到他的訊息,也都不過是什麼在煙花柳巷裡爭風吃醋、大庭廣眾尋釁滋事一類的醜事。所以他一直不是很瞧得上這位養尊處優的皇子。
但現在,這位九皇子身上散發出的感覺,卻詭異地讓他感到危險。
就像是一頭被圈養久了的狼,所有人都以為他成了狗,輕視他貶低他,這頭狼也一直不為所動,甚至像一條真正的狗一樣搖著尾巴吐著舌頭。
結果突然有一天,這頭狼亮了亮他的爪子,呲著牙,一雙眼睛綠的陰狠。
其他人這才發現,原來這隻狗一直是一隻狼,原來它的野性從未被馴服,只是小心翼翼地隱藏了起來。
“什麼是真相?真相就是最大的謊言,很多時候真相到底是什麼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用這所謂的真相達到什麼目的。曾武侯的真相,為的是讓我甘心做他的傀儡,幫他弒君篡位;皇后的真相是想讓我一輩子當個廢物草包,別擋了他親兒子的康莊大道;父皇的真相……呵呵,不提也罷。而我的母妃,她只希望我平安一生,我是她的兒子,自然要聽她的話,我明白她對我的期望,那這封信看或不看,又有什麼區別呢?”
陸伯言失控道:“就一點都不會不甘心嗎?”
“不甘心?”九皇子冷笑著看他,“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和你一樣嗎?殺不該殺的人,幫不該幫的人,把自己的朋友兄弟師門都拖下水。”
陸伯言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口不擇言道:“藉口找這麼多,說白了不過是因為你是個孬種,你不敢為自己的母妃報仇,所以乾脆連真相都不去看不去想,宸妃當年也算是一奇女子了,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九皇子對陸伯言的挑釁視若罔聞,他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我說呢,就算是要分散蒼雪嵐的兵力,也不至於這樣對我窮追猛打吧,原來曾武侯打的竟然是這麼個主意。我可不想被那個蠢貨拉下水,既然如此,你們就都留不得了,乾脆全殺了吧。”
這段話,看似說的輕描淡寫,那殺氣卻突然漫了出來,讓三人頭皮發麻、汗毛倒立,他們握緊了自己的兵器,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都說皇家人個個不簡單,誰知道這位九皇子身上,藏著什麼保命的東西。
突然,如同扼住他們脖頸的殺氣突然消失了,九皇子又恢復成了之前精貴嬌氣的草包模樣,他露出了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當然了,今天尚且輪不到我出手。”
陸伯言按奈不住,質問道:“你什麼意思!”
“父皇說蒼雪嵐是個邪乎的人,我來這兒的這兩天,越來越覺得父皇說的真對,這個人看著正派,實則一肚子壞水,每次你以為你騙過了他,但下一刻,你卻發現,其實你一直在他的手掌心裡蹦躂。”
九皇子一邊說,一邊坐回到床上,“我之前一直想不通,蒼雪嵐為什麼要讓我、文小姐和陳令住在一個小破屋子裡,還要費大心思在周圍佈置人手,他是個將軍,應該不會不明白不論任何計謀,只要步驟越多,就越容易出錯這個道理,現在看來,他就是專門為你們佈置的。”
九皇子摸了摸被子,覺得夠厚,這才將它披在身上,裹住自己,“他知道我們換藏身之地的事情肯定瞞不過你們,也知道你們在常州城裡藏得頗深,找你們無異於大海撈針。於是他換了個方式,費盡心思找了一片人口密集的居民區,先讓自己的人滲透進去,再把陳令和我們帶上,也跟著住進去。這樣為了和陳令聯絡上的你們,也必定會在附近設下據點。一來二去,你們的據點便露在了他的佈置在周圍的眼目之下,之後他再順藤摸瓜,就可以用這一個據點,找出你們最後的大本營,也就是這裡。我猜,就我們說話的這個功夫,他和他手下的那群蒼行軍,應該已經到了吧。”
說到這兒,九皇子不禁笑道:“要知道,我平常是懶得說這麼多話的,為了拖時間,也真是不容易啊。”
話音剛落,門窗和屋頂便被打破,剎那間瓦片崩裂,塵土飛揚。
九皇子把自己埋進被褥中,嘆了口氣道:“唱戲這事兒,真不是人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