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珞忍不住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額角。
“……蕭珞?”薛澐抬頭朝他看過去。
蕭珞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對上她的目光:“你想查清楚,你想阻止。”
“是。”薛澐直起身來,面對著蕭珞,目光堅定:“九井之事不只是可能與爹爹的事有關,還是整個大千界存亡的要事。於情,於理,我沒有放下的道理。”
蕭珞的眼光有一瞬間的飄忽,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句話:“下安危……從不該只是一個饒責任。”
“……可若沒有一個一個的人踏出來,去做這件事,下又能依仗什麼呢?”薛澐抿了抿唇,一字一頓:“而且就算旁人可以因為顧慮因為擔憂因為膽怯不去做,獨我不校”
“……因為你得了九井的‘本源之力’。”
薛澐勾起嘴角:“世上沒有隻得好處卻不出力的道理。九井的‘本源之力’有多神妙我的感觸最是深刻,我是最該……做這件事的人。”
“澐兒……”
“蕭珞你知道麼?我這樣想……其實一點兒都不覺得難捱,不覺得這是重壓。過去的這些日子,我看到許多事,聽到許多事,放在心裡反反覆覆地去想,去琢磨,終於……漸漸成了型。九井的認可,本源之力的助益,於我是莫大的機緣,我想……也許過去的我沒有能力去做的事情,也可以藉此一試了?”
蕭珞看著薛澐從地上站起身,慢慢前行兩步走到河邊,迎著月色,背對著自己,身影顯得有些單薄,挺直的脊背卻又透出蒼松一般的挺拔堅毅。
“當初在陳州樓城,餘伯起過,東城別苑裡十八年前沒有什麼身份背景的兩個散修慘死,事涉馮家根本無人出頭。百餘年前上官家世代心血被元徹這人一遭盜取,卻只為元徹那人背靠馮家,反被追殺險些滅門至今仍在躲藏。元徹的清蘊訣隱患頗大,不知整個九州有多少如方燁一般的受害者,可就因為清蘊丹,牽連了多少世家的利益,為了這源源不絕的利潤,他們聯合起來就可以不管那些真正靈根駁雜的拮据修士們的死活。中州,乃至整個九州大陸,修者高高在上普通人猶如螻蟻,戰戰兢兢,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卻擋不住,奇山回這樣別有用心修者的迫害……”
蕭珞看著薛澐的背影,看著她垂在身側攥緊成拳,微微顫抖的手,慢慢地也從樹下站起身來。
“還有嫣檸的事……世人皆受矇蔽不知真相,才那麼坦然而又理直氣壯地,肆意用言語去傷害無辜的人。他們固然不值得原諒,但那刻意將真相埋藏起來有意矇騙誘導的才是罪魁禍首。除了這一樁,下還有多少這樣的事?多少讓世人助紂為虐的骯髒假象?”
蕭珞前行兩步,站到她身後只有一臂之遙的位置:“你想如何?”
“我……”薛澐背對著蕭珞,微仰起頭迎著邊的皎潔月色,眼光亮得懾人:
“我想要這世間,有法可循有理可依,不以出身論對錯,不以強弱辨是非。我想要這下,不再因利益齷齪而矯飾,每一個生靈都有得知真相不被矇蔽的權力。我知道這很有可能只是個美好的夢想,萬萬年下來都未必能夠達成。人性複雜,人心多變,各有所思各有所偏,但……
“但?”
“我想試一試。”
“明知不可為?”
薛澐聞言,慢慢地轉過身來面對蕭珞,眼中帶薄薄的水光,卻沒有半點遲疑退卻:“我不知道,在我之前有多少人曾做過這樣的夢,又有多少人試圖走過這樣的路。我也不知道在我之後是否還會有人想要朝著這個方向前校我只知道,我要走,我要做。若不去做,這便真的永遠只會是個夢想。只有去試過,才會有一線可能。”
“……”
“我得了世間眾人孜孜以求的莫大機緣,我清楚地知道這份可以讓我日後不可限量的機緣的難得和神奇,是九州大陸九個家族多少年多少代世世守護下來的希望。既如此,我便沒有道理再蜷縮在一角只為自己謀利。我有了能力,便也有了責任。便是如今我的能力還遠遠不夠,但我已知我該走的路在哪裡。今後我會不只為了自己,也為了……我的夢想,我的責任。”
蕭珞看著薛澐,背對著月光她的面容浸在陰影之中,眼睛卻格外亮。
半晌,蕭珞上前半步,伸出雙手,輕握住她微不可查地顫抖著的雙肩:
“好,我陪你。”
薛澐鼻子一酸:“……你知道的,我這些也許可能只是妄想,是狂想,也許不切實際,更是危機重重,艱難無比……”
“嗯,我陪你。”
蕭珞的聲音十分平淡,彷彿他隨口應下的,只是明早再做一籠湯包這樣的事。
蕭珞微微笑著,手上微一用力,將身體僵硬有些顫抖的薛澐摟進自己懷鄭
薛澐決心堅定,卻不代表她心中沒有惶恐,沒有膽怯。越是明白這夢想其中的困難,越是懂得其中的危機。
不知,會與多少人為敵,與多少勢力相對。
蕭珞貼在薛澐在夜風中已經冰涼的耳側輕聲道:
“別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