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春山在酒店大廳的沙發上看新聞,手邊放著一杯茶,等了她快一個小時。
何莞爾慌里慌張跑下去,已經做好了會被他狠狠嘲諷一頓的心理準備,結果他卻什麼沒說。
是的,三個小時過去,莫春山好像被裝了***,真的一句都沒有。
剛開始,何莞爾以為是自己昨晚的祈禱生效了,還暗自慶幸了一陣,然而半上午過去,她越來越覺得,車裡尷尬又沉默的氣氛,還不如讓他罵她一頓算了。
有人說過冷漠的兩個人比熱情的兩個人更容易相處,莫春山這樣天生能管住自己的人,不想說話的時候貌似按一按頭頂的靜音按鈕就可以。而且就算不說話,必要時候他甚至能用幾個眼神表現出對何莞爾的鄙夷,真的勝過千言萬語。
可何莞爾的性格,並不是這樣。
家裡人都評價過她是個話簍子,高興起來嘰嘰喳喳完全停不下來。
連柯知方都曾經半開玩笑半是調侃地說,給她做諮詢時候必須特別專心,因為她語速快話又多,一個不注意關鍵的資訊就漏掉了。
半上午不說話,可真是憋死她了。
陽光耀眼,車裡空調開著,冷風太過強勁,吹得她臉和手都有點冰。
但又不能關,否則被太陽炙烤的車身內,沒多久就會上升到三十度的高溫。
“車不錯。”悶了半天,她終於忍不住,主動找莫春山說話。
卻不料人家看都沒看她一眼,一手掌著方向盤,一手按了中控上的一個鍵,於是音響裡流出音樂聲。
何莞爾又覺得自己心口噎著一口氣。好吧,她一說話他就開啟音樂,在暗示著什麼,顯而易見。
無非就是嫌她說話吵了——這個人,真太討厭了!不過下一秒,她的注意力被音樂吸引。
這音樂,她熟得不能再熟了,大提琴,Libe
ta
,馬友友。
何莞爾從來都不懂這些,對所謂高雅藝術也缺乏興趣,不過這一首她很喜歡,也很熟悉。
馬友友曾經親口描述過這曲子的意境——燈火朦朧的舞場,空氣中瀰漫的煙霧,男人懷抱中的漂亮女郎,放逐於節奏中的愛和夢想、痛苦和真實。
至於大提琴,她只是覺得好聽而已,反而是白老師在思考什麼難題的時候,他就愛放馬友友。
分析案例時放,準備講座時放,何莞爾跟著他學習研究,也就知道了Libe
ta
,知道了聖母頌。
莫春山竟然也聽大提琴,還和白老師的口味一致。
忽然想起晨間在他身上聞到的茶香。
她那時候因為遲到心虛,沒有多留意,現在想來,好像他喝的也是黃芽——又一個和白老師一樣的地方。
何莞爾悄悄看了莫春山一眼,他正專注地開著車,沒什麼表情,但側臉的線條被明亮的陽光模糊了邊界,眼裡深深淺淺的光線浮動,冷峻不再。
從伍瓏出來一路向西,不過三小時的車程,海拔已上升到近四千米,也快接近西川省的邊界。
路況糟糕起來,柏油的路面不再平整,時不時一個橫貫路面的大坑,莫春山開得還算小心,也沒辦法躲過。
然而何莞爾隨著車身的起伏,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