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平米的小套間溫暖如春,米白的茶几上放著一杯茶騰著熱氣,杯裡的茶液淺金透明,水面浮著兩朵泡得半開的白梅花。
何莞爾坐在茶几一側的沙發上,有些忐忑。
今天是她例行的接受心理諮詢的日子,一小時前她開始接受治療,四十五分鐘前結束,但現在她已經等了十幾分鍾,柯知方還沒有回來和她說這一次的結果。
好在,柯知方几分鐘後終於回來,坐到她的對面,手裡是他用來記錄病人情況的黑色封面筆記本。
他穿著白色毛衣和淺灰西褲,額前的劉海一如既往地有些長,有點擋眼睛。
“抱歉,久等了,因為這次情況有點不一樣,我查資料用了點時間。”
“有什麼不一樣的嗎?”何莞爾急匆匆問道,眸子裡滿懷期待。
柯知方卻抱歉地搖著頭:“確實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只是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他見何莞爾滿臉緊張,也就不賣關子,直說:“剛才催眠還是很順利的,例行的那些問題你的回答和以前都一樣,我也不再和你解釋。但是,這一次我問了你,那個溺水的怪夢是不是你的真實經歷,你回答了這個問題。”
何莞爾剛想回話,柯知方卻滿臉嚴肅:“但是,你的回答是你不害怕水,完全答非所問。”
何莞爾愣了一愣:“那這代表什麼?”
“目前,我也沒有頭緒。”柯知方遺憾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按說,你不回答問題是正常,可是在催眠的狀態下顧左而言他,我還沒遇到這樣的情況。”
何莞爾驚訝:“連你都不知道?”
“我畢竟不是全知全能的,”柯知方頓了頓,端起白梅茶送到她手邊,“先喝點熱茶,不要緊張。關於你的治療,我其實有個提議的,你可以考慮一下。”
半杯茶的時間,何莞爾對柯知方的所謂的提議,完全是一臉懵的狀態。
“你是說,讓我暫時不要治療了?”她一再追問確認柯知方不是在開玩笑。
“對,我懷疑也許我四年的治療,才是你遲遲想不起過去的起因。”柯知方這樣回答。
而除了建議何莞爾暫停治療以外,他還一再對她道歉,說自己的治療沒有達到效果,覺得自己沒有盡到醫生的本分。
何莞爾被他這過於客氣的態度弄得有些不自在,在柯知方第五次就同樣的事情道歉以後,她乾脆一拍桌子:“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把我的治療費退給我吧!”
柯知方一愣:“啊?那我先算算有多少費用。”
何莞爾失笑,放下茶杯抿著嘴角:“我開玩笑的。你還好意思說自己精通心理學,難道看不出我是認真的還是說笑?”
柯知方知道她這是在說笑,只好無奈地笑道:“你這個病人是在太奇怪,人家只會嫌棄我沒有效果還要收錢,你呢,趕著給我送錢,我讓你停止治療你居然都不願意。”
何莞爾撇了撇嘴,一攤手:“反正就這樣,你想把我趕出去,那是不可能的。”
她雖然態度堅決,但一番勸說後,柯知方終於說服了何莞爾暫停治療。
何莞爾對停止治療是有顧慮的,但即使不願意,她也明白柯知方並不是沒有道理,既然治療沒有進展,那麼按他的說法靜觀其變一陣子,也許是明智的選擇。
柯知方明白她的擔心是什麼,連聲安慰:“放心吧,你要是有什麼問題馬上給我電話。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需要,我隨時隨地都在的。”
他的聲音溫和清緩,深琥珀色的眸子裡,是何莞爾熟悉的溫潤柔軟的光芒。她莫名想起那一次她情緒失控時候,柯知方從美帝回來第一時間就給她治療,將她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貌似那一次,他也說過這樣的話。
何莞爾有些心虛,更不敢在這個問題上深想,忙低下頭岔開話題:“對了,我馬上休假,要去一趟玖須海。”
柯知方皺著眉:“玖須海?抱歉,我好像沒聽過這麼一個地方。”
“你知道了才叫奇怪!”說起玖須海,何莞爾笑得暢快,“那裡本就不是什麼有名的地方,附近最大的縣城也就住了兩萬人,也算是人跡罕至了。只是那裡是我爸出生的地方,我一定要回去看看的。”
說起心心念唸的地方,何莞爾暫時忘記了尷尬,開啟話癆模式。
“以前那邊交通實在不方便,還經常塌方泥石流,沒有飛機也沒通火車,汽車都要開一週才能到。去年國道改造,路好走了許多,所以現在既然能休假就趕快去一趟,也算了了心願了。”
柯知方聽她說了半天也不知道玖須海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只知道大概位置是在西川省的西北部,是西川和青藏高原交界的地方,人跡罕至、風景優美。
何莞爾說了好幾分鐘,忽然注意看到柯知方有個不經意看錶的動作,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我又自說自話了,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你還有病人吧?”
柯知方抱歉地笑笑:“對,要不然你說多久都沒關係的,我很喜歡聽。”
何莞爾害怕再說下去又會引出什麼奇怪的話,忙起身告別。
柯知方也站起身來:“祝你旅途順利,另外,可別忘了給我和陳護士帶旅遊紀念品哦。”
何莞爾如蒙大赦,爽快地回答:“好。”